第10章 腹城

    羽翎尾随苇心步入将才所处屋中，只见他信步走近墙角一尊毫不起眼的铜制狴犴像，伸手拨动其口中一齿，当即便有隆隆机括齿轮声自墙后而起，铜像背后墙砖块块挪移，片刻竟成一门户。

    漆黑深邃，不可视物。

    拾级而下，步步足声空洞悠远，在逼仄的隧道空间内反复交击，隐隐似合韵律。

    不及羽翎细听，前方身影突而止步，一片漆黑中险些令羽翎撞上前人背脊。

    微愠抬头，乍然目见回过头来的苇心眼中难以抑制的熊熊的烈火，羽翎一惊，低下头去，却又被前方骤生的光亮晃了眼睛，一时伸手去遮。

    待得能够适应，将放手，入目之景，一时惊得她一动不动，似忘记了呼吸。

    偌大山腹内，俨然塞进了一座城。

    亭台楼阁，砖瓦墙垛，平洁齐整，宏阔慑人。

    放在外界，仅仅一城或许微不足道，但在这山腹之内有此一处，实属骇人听闻。

    挖空一山内腹建城，先不提耗费的人力物力乃是天文数字，单是这份想法这份气魄，古今能及者，屈指可数。

    一城，足见名一生前一角——

    实属人杰。

    远处遥望，城内无处不亮着星星长明灵火，虽久无人居住，却仍存一派灯火通明的繁盛气象，丝毫不生冷清之觉。

    待行近一观，那火非他物，竟是成千上万萤虫光辉，翻飞四周，与人光亮。

    时有萤虫近了寿限，尾部萤火忽明忽暗，犹如残烛。

    每当此时，便有无数同类缓缓接近。它会彻底熄了萤光，酝酿许久，一瞬绽出夺目的最后光亮。

    在这临别赠礼最为闪耀的霎那，四周同类当即将它团团围住，待得再度散开，老虫便已不见踪影。

    这并不使人感到残忍，这是一种挽存，温柔的挽存，留住了它最美的模样；也是一种传承，毫无保留的传承，给予子孙后代最无私的付出。

    死前些微的痛苦，不过是凝固为永恒大美所必要的，一点小小的条件罢了。

    望着四周朵朵临终焰火，羽翎不禁陷入沉思，不知许久回神四顾，却已是跟丢了苇心，独自迷失在百转千回的街头巷里。

    城中家家大门不闭，二门不锁，有如圣人所思，天下大同。

    这处处景景，令此一城，既升凡尘烟火，又存仙道灵气，有如座处忘川之畔，左邻人间云梦，右接仙家水泽，钟灵毓秀，亟尽天工。

    随心而动，移步一阁。

    云中水阁。

    凭栏而上，时有檐上风铃无风自动，晕开轻声叮咛，又见壁上长画，各路仙君神女，神态笑貌，有如谪身临世。

    步至顶阁，阁内，有一龛中灵珠，蒙蒙地散出光华；阁外，全城美景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挣出眼眶，同时，突而心有所感，缓缓看向那灵珠。

    它在召唤自己。

    一步，两步，接近，立定，伸手，欲触。

    却在相触前一瞬，被捉住了手腕。

    年轻男子丰神俊朗，星眉朗目，一身蟒袍，彰显其身份不凡。

    此时却是面色微愠，手上力道也未把握合适，一时抓得羽翎生疼，挣扎数次不成。

    来者双目微眯，贴近羽翎开口质问：

    “何人竟擅闯碧游檀城，云中水阁乃全城核心，岂容尔等宵小，染指半分。”

    手上突然重了力道，痛得羽翎失声惊呼。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