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第二天温昭醒过来的时候，沈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尝试着起身，可浑身酸痛得站都站不稳，她挪了半天，终究还是放过自己，重新躺了回去。
动作间，温昭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身上。
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布身体，在她白皙的肤色映衬下，更显得狰狞可怖。
曾经沈烨至多会抚摸她，却很少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可见这一次是真的动了真怒。
看样子，他不会那么简单地放她走。
这和温昭想象中不太一样，她本来以为，她对他来说应该只是可有可无的，如果他想的话，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替代她。
思绪纷乱地在脑海里旋转，想了很久，温昭都没有想明白沈烨的态度，也想不通如何才能从他身边离开。
她索性不再想。
温昭休息了一会，感觉体力恢复了些，便重新点了一份外卖，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比赛上。
全国美术交流大赛在圈内算是极富盛名的专业比赛，每年都有不少美术圈的大咖参加，不过，美术圈不像娱乐圈，很少有俊男美女出现，所以关注的人并不多，圈外人对这个比赛更是知之甚少。
自从这一天之后，沈烨便没有再出现过，温昭强迫自己先将一团乱麻的感情放在一边，一门心思沉入美术中，很快便过去了半个月。
初赛的主题在比赛正式开始的那一天被公布在赛事官网上。
——初恋。
这算是个老少皆宜的题目，初赛给出的难度并不算太大，也不需要现场作画，只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提交作品就可以。
温昭把书房收拾好，画架支在窗边，她没有拉窗帘，日光就这样透过玻璃窗，掠过轻盈的纱帘，轻盈映入室内。
初恋。
温昭静静地望着纯白的画布。
她的初恋……
温昭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画面，是一场雨。
当时，沈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知道她缺乏自信，得知她报名少美联赛之后，便愈发频繁地邀请她去沈家，他好监督她认真准备练习，生怕她在临门一脚时打退堂鼓放弃。
那天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日，天气闷闷的，潮湿的热气在风中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温昭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下午有70的可能性下雷阵雨。温昭不喜欢下雨天，下雨天的气候总是太潮湿黏腻，黏在衣服上，湿软的衣物包裹住她的身体，又凉又难以挣脱。
她犹豫了片刻，想见沈渡的愿望终归战胜了厌恶，她往背包里塞上雨伞，出门时，沈渡已如约在门口等她。
温昭这段时间来得次数不算少，周姨早就认得她了，见她跟在沈渡身后进门，立马端上一早准备好的绿豆汤。
“今天天气闷，喝点绿豆汤解解暑。”
温昭小心接过碗，她抬起眼，一眼便望见客厅沙发里懒洋洋窝着的那道身影。
沈烨穿着一件墨绿色t恤，下面穿着工装短裤，露出修长纤细的小腿。
他手里拿着游戏手柄，上半身慵倦地靠着沙发，一条长腿微屈，散漫地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口中嚼着薄荷糖，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墙上的电视屏幕。
温昭暗暗决定今天都不再靠近客厅沙发。
身侧周姨却突然对沈渡道：“刚才太太找你呢，我说你出门了，她让你回家去找她。”
温昭心里一个咯噔，果不其然，下一秒，沈渡清冽的声音落在她耳畔：“那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我马上回来。”
温昭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点了下头，端着绿豆汤往客厅走。
好在沈家的沙发够大，她挑了个离沈烨远远的位置坐下，小口小口地喝汤，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周姨见她坐好，觉得她和沈烨是同龄人，年轻人在一块交交朋友，她便不打算过来凑热闹，直接去忙自己的事了。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上游戏界面发出的热闹声响。
沈烨看起来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样子，温昭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祈祷沈渡可以早点回来，把她带到花园去写生。
温昭不着痕迹地瞥一眼电视屏幕，画面里一群她叫不上名字人正在打篮球。
温昭看不懂篮球，不由得仔细盯着看了一会，这才发现画面上的并不是真人，而是3d建模出来的形象，只不过远看太过逼真，她一开始竟然没反应过来。
她心里胡思乱想，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倏地传来：“别琢磨了，这是nba2k，里头都是假人。”
温昭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视地看，猛地听见沈烨的声音，被吓得一个激灵。还好她没有当真跳起来出丑，勉强定了定神，收回视线朝着沈烨看过去。
他依旧没骨头一样靠在沙发里，吊儿郎当的样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温昭看他的样子，险些觉得刚才自己遇到了幻听。
但她还是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沈烨没再看她，也没再接话，眉眼懒散地注视着屏幕。
半晌，一局游戏结束，他慢悠悠地把手柄随手扔在身侧，黑色的睫羽半垂不垂的，漫不经心开口。
“你很怕我？”
被当面说中心事，温昭有点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啊？”
好在，这一次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在她束手无策的时候，楼梯上传来动静，沈渡当先三两步跨下来，大步迈到她身边：“走吧。”
温昭心底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跟着沈渡走了。
或许是出于参赛的压力，这一次她破天荒真的抓住了些灵感，动笔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等她脱离出这种状态时，天色已经暗了。
下午那70概率的雷阵雨终究没下，温昭有些庆幸，转头去看沈渡。
少年正靠坐在她身侧的躺椅上，白衣白裤，黑发柔软泛着淡淡的光泽，已经睡着了。
夕阳落在他脸上，衬得他肤色如冷玉，高鼻薄唇，生得风流的眉眼掩在碎发后，中和了几分锐利，多了些淡薄清冷的疏离。
温昭看着他失了神，她不敢动，连换个姿势都不敢，生怕吵醒了他——那时候，她便没有资格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
良久，她隐约感觉手背上落下一滴冰冷的雨水。
温昭愣了一下，将视线从沈渡身上挪回来，扫一眼身边的地面。
不多时，地面上便留下无数雨滴降落的痕迹，那痕迹原本稀稀疏疏的，在她垂着头观察的短短几秒钟内，愈发浓密地排布，雨以一种极为汹涌的势头席卷而来。
温昭顾不上太多，赶紧凑到沈渡身边，她没触碰他的身体，只微微弯下腰靠近他耳边，一声一声唤：“沈渡，沈渡，下雨了！”
沈渡并没有睡沉，只一眼便睁开眼，撑着扶手起身。
他望她一眼，没理会愈来愈大的雨势：“画完了吗？”
他语气淡淡的，可其中却蕴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安心，大有她说一句“没画完”，他便立即让人给她搭好雨棚继续画的架势。
温昭有些脸热，哪怕越来越多的雨珠落在她身上，她也头一次没感觉到厌烦，反而几乎抑制不住唇角的上扬：“画完了。”
沈渡颔首起身，他走到画架旁：“能折吗？”
温昭点了点头，横竖不过是练习作品，对她而言没有那么重要。可沈渡却像是格外珍视这张轻飘飘的纸，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画架上摘下来，慢条斯理地折好，递给她：“你保管好。”
随即，他便抬手拆了画架上的画板，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肩头，把她虚虚圈入怀中，另一只手将画板高高举在她头顶。
温昭没预料到他的动作，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撞进他怀里。
少年人的怀抱算不上多么宽阔，清瘦却蕴着力量，温昭靠在他胸口，耳畔是他摩挲的衣料，好闻的洗衣粉清香把她包围，她几乎能够听见他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
温昭不敢抬头，只敢一边跟着他的脚步，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眼。
在她的角度，只能望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雨丝落在他身上，纯白色的衣袖瞬间便染成灰白色。
她余光望见花园门边一闪即逝的影子，但很快便分不出心神注意，一心一意盯着脚下，看着她和沈渡的步伐一点一点重合。
那天，沈渡从头到脚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她虽然因为画板的遮蔽，上半身得以幸免，裤子却也湿透了。
但那天的雨，倒也不那么令人讨厌。
空气中清新混着泥土的清香之中，隐约带着点无人知晓的甜。
在这场雨中萌动的少女心事，至今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深藏，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
……
温昭捏着画笔回神，只觉得进退两难。
她了解沈烨，如果他当真对她的比赛感兴趣，一定不会放过她任何一轮参赛的作品，在他面前画出这副画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可谈及初恋，温昭不愿欺骗自己。
这幅画，她只想画沈渡。
温昭垂眸沉吟片刻，缓缓动笔。
不同于一般的作品，联系到初恋二字，大多数人多半会选择轻松明快的色调，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在画面上铺陈开大片昏暗的色块，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树冠枝叶，银色的雨丝在其中无声地绵延。
在满目黑灰银的色块之中，画面正中的树干便缓缓绽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
这花并不像牡丹玫瑰那样明艳，也不似水仙百合那样清丽，看上去甚至不太漂亮。可它层层绽开的花蕊上却一圈圈从花心晕染出绚烂的色泽，像是蒙尘明珠渐渐盛放光泽前不起眼的蜕变。
在这沉闷、阴郁的雨景里，它是唯一的亮色。
这朵本该在风雨之中就此凋零的野花旁，恰巧有一片野蛮生长的灌木丛，并不算宽阔的叶片向天伸长，若有似无的阴翳落在花瓣上空。
恰到好处地为它遮蔽了大半风雨。
这并不是一幅寻常的画初恋的作品，但其中氛围暧昧朦胧，甜蜜又苦涩、试探却胆怯的情绪，却分明体现着鲜明的初恋。
最后一笔落下，温昭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许久没有动作。
她画的是初恋，也是暗恋。
温昭提交作品之后，便收到齐致远的消息，简简单单一个群聊邀请，没有多余字眼的解释。
温昭试探着点进去，发现里面正是几个同样参赛了的年轻画家。
她起先没当回事，却没想到这群里几个人都是自来熟，每天都能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她倒杯水的功夫都能刷出99+。被这种气氛带动，她也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没过几天便和几人处成了网络邻居。
过了一周，初赛的名次公布。
温昭是在群里得知的消息。
她刚一正看眼便看见群里一串她的讯息：【天啊，快去看，你拿第一了！】
温昭愣了下，打开电脑登陆官网，果然在刚公布的名单最上方看见她的名字。
她竟然拿了第一？
群消息还丁零当啷地响着。
【我第五名，也值了。】
【我才第十七位，不过还好，晋级就行，我还以为会一轮游。】
【温昭，大佬拿了第一，不请客意思意思说不过去吧？】
温昭想了下，打字回复。
【大佬算不上，只是主题比较占优势。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请客。】
她这话一出，群里瞬间沸腾。
【昭姐大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我可以来一份四斤的十三香小龙虾吗？】
【哪有第一次面基吃小龙虾的？吃火锅吧。】
【烧烤呢？烤串？我随时有空。】
温昭：【那就明晚吧，火锅怎么样？】
几人自然不会不答应，说相声一样一人一句地给她吹彩虹屁。
温昭看得想笑，她滑动屏幕向下翻了翻，手机便轻轻震了下，熟悉的铃声传来。
她面色凝滞了一瞬，笑意渐渐收了。
这是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以后，半个多月以来，沈烨第一次联系她。
温昭抿着唇点开置顶聊天，沈烨依旧是说一不二的口吻，只发了一句话过来。
【明晚六点来公司。】
多半又碰上了需要带女伴的应酬。
温昭盯着屏幕思考了一会，决定装看不见。
沈烨先前说她没有拒绝的权利，那她这次不再对他说“不”，但看不见总可以了吧？
大不了她明天早点出门。
沈烨工作忙碌，六点前肯定抽不出时间来家里堵她，过了那个时间，多半也懒得花心思来找她麻烦。
温昭垂下眼，像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神情平静地按灭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