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刚过十二点，温昭便被孟颐然拽着陪她吃午饭，不知道孟颐然心里盘算着什么，她还状似无意地问了傅斯然一句：“一起吗？”
出乎温昭预料的，傅斯然竟然淡淡一颔首，应了下来：“好。”
温昭有些意外：“你今天的工作不忙吗？”
傅斯然已经迈开长腿往外走，闻言低头看她：“我跟人换了班，下午才去医院。”
“原来是医生啊。”孟颐然在一边听见他们的对话，三两步走过来，勾住温昭的脖颈。
温昭有点紧张，生怕她联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没想到孟颐然只是随口感慨一下，便再次把她往傅斯然的身边一推，“医生好啊，拿手术刀都那么稳，开车肯定更稳。昭昭，你跟着医生一辆车走吧，地址我微信发你。我这跑车只有两座，副驾驶要放东西，没你的位置。”
温昭张了张口，这一次她有了心理准备，稳稳地站在了原地没再闹出笑话。她站稳后刚想说其实她开了车来，孟颐然便仰头看向傅斯然：“怎么样，行不行？”
傅斯然神色平静，没拒绝：“可以。”
说话间三人已出了电梯，傅斯然的车就停在电梯口不远处。他抬手解锁，车灯闪烁间便已跨步到副驾驶旁边给她拉开了车门。
话赶话到了这一步，温昭也不想再出言扫兴，只得走了过去。
车门关闭的前一秒，温昭朝着孟颐然的方向看过去。
孟颐然果然也正抱着臂看她，见温昭望过来，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便转着车钥匙往里走了。
温昭心里叹了口气，系好安全带低着头刷手机，她点开微信，孟颐然果然已经把地址发了过来，她把那段字复制粘贴在地图软件里，点击导航。
傅斯然坐在她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分明是如此随意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莫名带着些优雅的意味。
他冷不丁开口，语气淡淡的：“其实，我来导航也可以。”
温昭一愣，她意识到什么，不出所料听他接着道，“你把地址发给我。”
他们一直没有交换联系方式，温昭起初觉得没必要，反正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后便不再相见的陌生人，可如今一来二去，再不加上好友就多少显得有些刻意了。
“那我扫你吧。”温昭从善如流地点开微信，笑着掩饰尴尬，“连好友都没有也能见这么多次，我们的缘分属实挺深的。”
傅斯然垂眸轻点屏幕，动作不紧不慢地把手机送到她手边，闻言只是轻轻勾了下唇角，没说话。
傅斯然通过好友的速度很快，温昭直接把地址转发到他的聊天框里，转发之后看见他老年人般佛系的风景照头像，不禁失笑。
傅斯然正低头导航，指尖在屏幕上跳跃，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听见她的笑声，他把调好的手机放在支架上，抬手换挡，目视着前方，口中却在问她：“怎么了？”
温昭正望着手机屏幕。
她没有退出微信，由于刚刚给傅斯然发过消息，此刻他的风景照正和置顶聊天那一栏唯一的头像紧紧贴在一起。
温昭的笑意淡了一些。
沈烨的头像也是风景照，但与傅斯然头像明亮的色彩不同，他的头像色调昏暗，画面下方是一片深邃静谧的海面，地平线上方是深灰色的天幕，海面上方升起半轮红日，成了这晦暗画面中唯一的亮色。
温昭不记得这是多久前，沈烨听她的话换上的。
当时她从大师口中听说，生意人求财要有水，头像里最好也带点水。她说给沈烨听的时候，他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掀起眼皮看她：“这是担心我没钱了，让你饿肚子？”
之后，他便身体力行把她按在床上，从头到脚把她吃了个遍。
“怎么样，吃饱了吗？”
事后他单手点着烟，一手慵懒地揽着她，语调低哑磁性，语气霸道又嚣张：“放心，养得起你。”
温昭艰难地翻个身，还想着头像的事：“可是……”
沈烨深邃英俊的眉眼间蕴着点不耐，但他此刻心情不错，干脆拿起手机扔到她身边。他垂着眼，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吐息在她发间纠缠。
“自己看着换吧。”
最后，温昭看了三百多张山水图，选中了这一张。
她觉得沈烨或许会喜欢。
后来，他便再也没换下过这张图片，不知是懒还是别的什么。
下意识点进沈烨的聊天记录，温昭点击他的头像，指尖在置顶聊天后绿色的按钮旁转了一圈，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取消置顶、拉黑删好友这样的事，温昭懒得折腾，反正折腾到最后，起起落落不安定的都是她的心，她的喜怒哀乐屏幕另一边的人都一无所知，哪怕知晓，恐怕也只会讥诮地说她自作多情。
没意义。
纠缠了五年的关系，于她和他而言，都像是融进血肉之中的一截肋骨，猛然抽离只会激起更狂乱的痛苦和拮抗。
温昭只想淡下来，慢慢地拉开他们之间过于近又过分远的距离，然后一口气让这个人消失在她的列表里。
再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
温昭点击锁屏，微笑着开口。
“没什么。”
孟颐然发的位置是一家粤菜馆，她是这家店的常客，长期包下了一间包厢，想来的时候随时都能来。
温昭和傅斯然到的时候，孟颐然已经坐在桌边拿着ipad点菜了。她听见动静，抬头看一眼：“快来看看，你们还要加什么菜？”
温昭凑近她弯腰看菜单，傅斯然则直接拉开靠外的位置坐下，格外绅士地没有动作：“听你们的。”
温昭回想起先前两人一起吃过的早餐，若有所思地确认：“你不吃葱，对吗？”
傅斯然眉峰微动，显然并没想到她竟然会观察到他的喜好，并且记得。
他疏淡的眉眼中溢出一点笑意：“对。”
孟颐然支着下巴看两人“眉目传情”，心里“啧”了下，在备注栏输入“不要放葱”。
这家餐厅上菜的速度很快，温昭刚在椅子上坐好没多久，包厢门便被推开。
孟颐然正对着傅斯然套话：“我很久没见昭昭交新朋友了，你们是你怎么认识的？”
傅斯然侧脸线条清隽清冷，他的声音很淡：“她来医院看病，恰巧遇见。”
他眉眼平静，话里没有提到她只身一人连车都叫不到的狼狈，是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温昭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她垂下眼，状似无意地打断孟颐然：“上菜了，堵不住你的嘴吗？”
孟颐然瞪她一眼，却也知道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干脆顺着她的话熄了声。
她倒是没有想到傅斯然和温昭是她去医院那天刚认识的，更想不到他们刚才才在车上交换联系方式，毕竟这两人之间的状态太过默契，看上去一点都不想新认识不久的。
她们两人安静下来专心享用美食，一道清冽的男声却倏地从对面传来。
“全国美术交流大赛快开始了。”傅斯然琥珀色清浅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温昭，“你画得很好，不考虑参赛吗？”
温昭动了动唇，一时间没说话。
实际上，今天她送齐致远离开的时候，他也对她提到了这件事，可温昭一直不认为自己够格参与这种专业级别的赛事。
她不像许多成名的画家，自小便跟着师父钻研绘画，她不过半路出家，学习绘画时间也算不上长，如果不是有齐致远替她撑腰，她甚至不认为自己半只脚踏在圈内。
傅斯然像是看出她沉默间的迟疑，缓声开口：“虽然不过刚开幕，但在我眼里，你的画展很成功。既然机会近在眼前，何不去试一试。”
温昭怔了下。
高中时，也曾经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是高一的暑假，她对绘画格外有兴趣，沈渡便邀请她去沈家的花园写生。
她去了几次，但大多心思都不在绘画上，最终呈现出的作品不说多坏，但却也谈不上好。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说了少美联赛即将开始的消息。
温昭想参加，可又不自信，绘画对她来说充其量是兴趣，可少美联赛里定然高手云集，她不敢迈出这一步。
纠结了几天之后，她鼓起勇气，打算跟沈渡提一提这件事，听听他怎么看。
然而进门时望见那张隽秀清冷的脸，她在心里打了无数遍的腹稿终究是卡壳了，直到她被沈渡带着到客厅坐下，她都觉得嘴巴像是被胶水粘住，一句话都没说。
沈渡带她到了客厅，看她手机电量不多，便转身回房间给她拿充电宝。温昭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客厅，莫名有些紧张，干脆小声默念起她准备好的说辞。
楼梯上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温昭以为是沈渡来了，连忙噤声坐好，然而那人脚步未顿，大步穿过客厅往厨房的方向走。
温昭一怔，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见沈烨高大颀长的背影。
他一身简单的t恤和黑色短裤，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黑色短发半湿地落在眉间。他应该是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和温热的水汽，所过之处，温昭还依稀能感受到那种暧昧的湿意。
温昭被他吓了一跳，心里开始发慌，不知道刚才她那段“排练”被他听到了多少。不过，她声音并不大，而他又是从楼上下来的，应该没有听见吧？
心虚战胜了她对沈烨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她盯着沈烨的动作看，细细观察他。
沈烨压根没看她，他一手攥着毛巾擦头发，一手拉开冰箱拿出一瓶冰啤酒，修长的指尖扣在拉环上，微一用力便扯开仰头喝了一口，动作潇洒干净，透着股子散漫的不羁。
顿了顿，他撩起眼皮睨她一眼，另一只手还撑着冰箱门，语气漫不经心的：“喝什么？”
温昭没想到他会找她说话，偷窥他的视线被当场抓包，她有些不自在，干巴巴地开口：“我……不想喝酒。”
沈烨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半晌，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他抬手甩上冰箱门，一手拎着啤酒罐，另一手从柜子里拿了一只干净的水杯，步伐不疾不徐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温昭原本便担心他听见她说的话，见他这样靠近更是紧张得不行，感觉浑身僵硬得连坐都不会坐。随即，她便看见他淡淡将水杯往她面前一放，顺手提起桌上的冷水壶，往里倒了半杯水。
他半弯着腰，在温昭身上投下一片鸦青色的影子，两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不断地往她鼻尖里钻，温昭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还挺乖。”沈烨垂下黑浓的睫羽，口中含混地吐出几个字。
温昭没听清，正要问他，便见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指尖敲了下杯壁，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冷水行吗？”
他的语气并不重，但却充斥着浑然天成的掌控感，温昭“啊”了下，条件反射般回答：“可以的。”
她说完这句话，沈烨便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拎着啤酒罐上楼了。他刚走没多久，沈渡便拿着充电宝回到客厅，见温昭面前多了一杯水，有些意外：“我哥给你倒的？”
温昭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刚才在走廊碰见他了。”沈渡给温昭的手机充上电，不经意地道，“难得，他很少知道照顾客人。”
温昭没注意到他的后半句话，她满脑子都是她练习了好几遍的腹稿。不知为什么，或许是跟沈烨一来一往对话了几句，连那样的压迫感都扛住了，再次面对沈渡的时候，她反倒不如一开始那样紧张。
温昭便直接对他说出了口，沈渡听完静了片刻，不假思索道：“当然要去。”
当晚桦城下了暴雨，沈鸿达和刑慈都不在家，沈渡便干脆留她在客房住了一晚。第二天起床时，温昭在门缝里发现一封被人用心折好的手写信。
【喜欢的话，就勇敢去试。
不论怎样，我永远是你最后一个观众。】
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带着些不训的轻狂气，温昭没见过沈渡的字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和他平日里看上去冷淡的模样不太一样。
有他这句话，温昭当晚回家之后便连夜下载了报名表，认认真真地填完提交了上去。
之后，便爆了冷门，破天荒地拿了一等奖，也结识了她的恩师齐致远。
……
温昭有些动容，她决定重新考虑一下是否要参赛。
这时，傅斯然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朝着两人点头说了声抱歉，便起身出门接电话。
没过多久，他便推门回来，却没再落座：“医院临时有事，先走了。”
温昭起身送他，独自一人回到包厢时，便被孟颐然一巴掌拍在肩膀上：“这男人真不错。果然，人的运气也是守恒的，你这五年倒霉透了，现在轮到你触底反弹了。”
她意味深长地一字一顿道，“昭昭，你这是要转运了呀。”
温昭叹了口气，懒得解释了，横竖孟颐然都不会听。她重新拿起筷子，突然想到什么：“这顿饭我来请吧，就当是庆祝画展顺利开幕。”
孟颐然神色怔了下，知道温昭这是在跟她服软。她向来是这样，怕伤人，也怕伤自尊，有话不爱直说，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要换一种方式表达。
她的确对温昭死缠烂打沈烨这件事颇有微词，但也不至于当真跟她置气。
孟颐然静默片刻，坦然笑了一下：“好啊，那你请我。”她把ipad扔到温昭腿上。
温昭点开账单，眼神微微一滞。
系统显示，这一桌的账已经被结清了。
温昭和孟颐然都没有出过门，买单的只有可能是傅斯然。
察觉到她的怔愣，孟颐然凑过来看一眼，“卧槽”了一声，夸张地感慨：“可以啊，竟然偷偷把单都买了。昭昭，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把沈烨那个大渣男踹掉，换这个？”
温昭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她如今刚下定决心告别过去，离开一个长相神似沈渡的沈烨，转脸却又和一个气质神似沈渡的傅斯然在一起，像什么话？
孟颐然可惜得唉声叹气，她靠在椅背上，回想起傅斯然提起的那个比赛：“我记得当年少美联赛时，你就是一匹横冲直撞的黑马，现在又碰上这么好的机会，简直就是老天爷给你喂饭吃。”
她张扬地扬眉，“我建议你不要不识好歹，好好把握吧。”
温昭纤长浓密的睫羽颤了颤，她安静了良久，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轻声吐出一个字。
“好。”
那就让她试一试，像十年前那样。
比赛在半个月后正式开始，既然决定参加，从现在起她就要开始准备。
她心底默默计划着，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铃声清脆悦耳，独一无二。
是沈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