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废太子
从北往南的路上多有匪患，皇帝调派沿路的驻军一路护送太皇太后的灵柩回京。
赵一一扶棺相送，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了下来。
刘琮不许她再次进京，罚她在澧州为太皇太后守孝三年，不许她再踏出澧州山庄半步。
她望着太皇太后送灵的队伍越走越远，跪在地上遥遥叩首，这个世上疼爱她的人，又少了一个。
偌大的澧州山庄，只剩下她这个前皇后，和两个看管的仆人。
此时天下纷争不断，洪水鼠疫地震这样的天灾轮番而上，朝中柳家和李家的斗争也从未停歇。
九月，澧州上空的鸽子越来越多。
赵一一仰着头望着那些鸽子，它们从天上振翅而过，目标明确，来去匆匆，不像是家养的鸽子。
于是她制了一张大网，爬在老槐树上等了一天，终于逮到了一只白羽鸽。
这只鸽子与普通鸽子无异，只是在脚上多了一个信筒。
信筒里有一张纸条，打开竟是一封密信，没有署名，没有落款，仅有几个字：“左翊伐北，九月十二。”
左翊在战场上滥杀无辜的恶名她早有耳闻，这位靠坑杀活埋流民上位的镇南侯在北境有一个恶名，叫做活阎王。
此人嗜杀，手段狠辣心思缜密，据传他不近女色，不喜美酒，为人谨慎小心，几乎没有致命缺点。
北境各地纠集的起义军，大大小小十几支，赵英率领的西北起义军不知道打到了哪里，至今也没有了消息。
她把那封密信放回信筒，把鸽子重新放回天空。
左翊要进发北境，眼看一场大战就要来临。
九月十二，暴雨骤然而至。
两个奴仆把入秋养的猪崽撵进了猪圈，赵一一在院子里抢收还未晒干的干货。
三人湿漉漉地站在廊下，望着大雨在院子里汇聚成一道道溪流。
“赵娘子，您快进屋换件干衣裳吧，咱们这虽是皇庄，却荒凉得很，连大夫也不方便请。”
王婆子挤了挤衣摆上的水，小声抱怨道。
“可不是么，听说周围的郎中全部被朝廷征走了，连镇上的蹩脚兽医都没留下。只听说朝廷要和起义军打仗，不让人偷偷救起义军来着。”
两个人渐渐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赵一一在旁边零零散散地听了个大概。
此次朝廷为了围剿北部的起义军，花费了许多心力，不仅征走了各个郡县的郎中，更没收了各个药房的药材，连乡野药农的药庐都被扫劫一空。
一旦起义军与朝廷的军队打起来，军备不足的起义军就会因物资匮乏不战而败。
这一场大雨持续下了三天，原本龟裂的田地有了雨水滋润，渐渐有了生机。
王婆子去了镇上买菜种，到了天擦黑才回来。
她一进门，就拉住了钱婆子嘀嘀咕咕起来。
“听说这次朝廷来了个厉害的镇南侯，起义军才一碰面就落荒而逃了！镇上摆摊的躲了两天，今天全部出摊了。就说这起义军都是一盘散沙，跟朝廷的正规军比不得。”
“那可不一定，听说禹州出了一支赵家军，为首的赵老大战无不胜，八百个人打败了朝廷三千人，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赵家军？巧了，这次听说正是赵家军与朝廷北伐之师对阵，第一天就被打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传神！”
钱婆子一脸懵：“听说为首的赵老大是个将帅之才，怎么会第一天就被打败了呢？”
“人家真刀真枪，起义军有什么？锄头镰刀！起义军根本打不赢的，早点认输也好，省得咱们连去一趟镇上都心惊胆战的。”
赵一一远远听她们说着，心中猜到所谓的赵老大应该就是赵英。
赵英与左翊一碰面就认输，绝不是因为战力悬殊，要知道他手底下的可都是在沙场征战多年，又被流放边境心中对朝廷充满怨念的老兵。
他主动撤退，一定会有他自己的原因。
十月底，北方的起义军像突然在大晋的土地上消失了一般，朝廷派来镇压的五万大军在北境巡视，愣是连起义军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人人都说起义军被朝廷打怕了，镇南侯威武。
左翊是柳家的人，为朝廷平了北边的民乱，自然是大功一件。没等刘琮开口，柳家先伸手向刘琮讨要赏赐了。
柳家的荣耀在朝中已经顶天，但还有一样东西，是他柳家还没有得到的，那就是大晋的江山。
柳丞相在朝中请求刘琮废除皇太子，太傅以死相谏无用，最后气得拔剑自刎，血溅当场。
尚且四岁的皇太子刘瑜受到了惊吓，当场晕厥。
李家虽联合群臣阻止废太子，但柳丞相的势力已经超越了李家，即使刘琮不想废太子，最后迫于局势，将尚在襁褓的皇次子刘煌立为了太子，张贵妃母凭子贵，一跃而成了皇后。
静太妃将瑜儿被废太子的消息递到了北境，这个消息让赵一一感到心安。
原来赵英不战而败，就是为了让左翊产生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就是为了刘琮顺理成章废了瑜儿，让他出宫。
她一连修书十几封呈给刘琮，请求将废太子刘瑜接回澧州山庄，皆石沉大海。
最后由静太妃在朝中四处打点沟通，说服了李太尉上书劝谏刘琮，将废太子刘瑜迁出了宫外。
刘琮怕天下人指责他无情，给四岁的刘瑜封了个定王，废后封了定王太后。
澧州山庄的条件艰苦一些，但静太妃时常托人给她带吃食衣物，采青那几个小丫头也常托人给他们带京城的新鲜玩意儿打发打发日子。
但自从瑜儿被迁出宫居于澧州，澧州不再一年四季干旱。
第二年夏天，雨水丰沛，河塘里的水上涨，水田也不再干枯龟裂。
可惜地是好地，却没有人种了。
赵一一派王婆子带人去了一趟鄞州，赵木生带着佃户和种子来到了澧州垦荒。
本来荒芜的田地再次被耕种，一部分的佃户迁居来到了澧州，四处流离的庄户听说澧州再次成为世外桃源，纷纷返乡。
“瑜儿，你觉得宫里好，还是宫外好？”
“孩子觉得宫外好。”
“为什么？”
“天子居庙堂之高，不能体察平民之苦。孩儿来了澧州，才知道米面是百姓辛苦所得，才知道皇家享的是百姓的血汗供奉，从前太傅在书里教我一百遍，也不如在澧州一天的见闻，自然是宫外好。”
“我也觉得宫外好，皇宫就像鸟笼，总是拘束着人的自由。等以后你长大了，咱们还会去更有趣的地方。”
瑜儿静静地看着水田里劳作的庄户，像个大人一般默不作声。
赵一一摸摸他的头，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像刘琮一样，被那金灿灿的皇位迷得睁不开眼睛。
只等海晏河清，她要带着儿子游历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