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夏天的吃食
早晨的阳光干净，丫头小厮们早就开始在院中撒扫，平日早起的王妃今天竟然还在睡着。
采青撩开门帘，看到散落一地的衣服和床榻边的两双鞋，隐约猜到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心里正为主子高兴，刚刚想悄悄退出去，采月端着铜盆进来了，正与她撞个正着。
“哐当”一声，铜盆落地，帷幔里的人被惊醒，两个身影同时坐了起来，采青连忙拉着采月逃了出去。
屋子里半天没有动静，一会儿看见王妃红着脸从屋里出来，自己坐在廊下的花砖上发了许久的呆。
“去叫青瓦来伺候王爷起身。”
王妃的视线从远方收回，朝身后观望的采青喊了一声，采青领命正要去，突然看到王妃抱着树在踢。
大概王妃在练什么拳法吧，采青带着一头的疑惑走开了。
早晨用早饭时，采青发现王爷瞧王妃的眼神总是不一样，但是究竟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王妃的脸跟喝了酒似的，一早晨都是红扑扑的。
赵一一与萧王的关系，也确实从这一夜开始好转，从什么都没有发生，到发生了什么，俩人心照不宣。
侧卧早已在着人修缮，几日就完工了，但萧王并不打算搬回去睡。
他们像平常的小夫妻一样，买菜做饭，吃饭睡觉，俩人可说的话多了起来，萧王常常还会带着世子一起来前院团圆。
赵一一真希望他能忘记那个白月光，就这样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如果一直这样其乐融融，多好。
方娘子从定王府上回来，王妃的饮食还是要交给她的，这几日王爷一直在王妃房里留宿留饭，后院的老祖母也一直在看着。
王府里的奴仆是惯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自从王爷对王妃的态度好转，这些平日里爱嚼舌根的婆子也识相地闭上了嘴，后院的老祖母也不再动不动就传王妃去立规矩。
果然，搞定萧王比搞定谁都好使。
此时是三分天下的局面，定王与萧王效忠的晋朝是刘姓的天下，西北有魏姓的朝廷，东南还有王姓的朝廷，这三家为了一家独大，经常无端挑起战争。
小世子会走路时，萧王受诏与定王的大军一起讨伐西北的魏姓。
赵一一知道这一战，晋朝必胜，也是因为这一战，萧王要反。
王爷去阵前打仗，赵一一将自己会的几样菜品教给了王府的厨子，毕竟祖母三天两头往她院子里来，她受宠若惊。
小世子会走路以后，乳娘常常带他来屋里玩耍，古时候的孩子玩具也多，布老虎，小蹴鞠，拨浪鼓，鸡毛毽子…
这孩子性格很好，很爱笑，娘俩一玩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玩累了，赵一一就搂着这孩子打瞌睡。
小小的柔软的身体，明亮的爱笑的眼睛，这个孩子长大了会做太子，也会被他父亲丢弃，都怪他有个没用的母亲。
赵一一心中有些自责，但凡她有点野心，就不是希望用道德绑架去考验萧王的良心让他不废后废太子，而是应该将萧王掀到一边儿自己做个女皇帝。
但她也就这样想想罢了，单单是照顾统领二十头猪她都烦的要命。
参与宫斗亲自造反，还要永振朝纲，这样需要动脑子和才智的事情，她做不来，再落个抄家问斩，比废后流放更可怕。
转眼第二年入春，前方战事应该正紧，在赵一一记忆里，情节该到萧王举兵谋反了，但是萧王起事的消息并没有传来。
定王军中一封封捷报雪花般飘向朝堂，魏军连连战败，大晋攻下城池十座！萧王的家书永远是四个字，无恙，念安。
一晃几个月，树木葱郁，夏蝉初鸣。
她让采青和方娘子将屋里黑漆嘛乌的陈设存进库房里，换了些颜色亮些的陈设，案上换了白釉瓷瓶，养了些栀子花，整个屋子亮堂清爽，住着心情也愉悦。
每年夏天苍蝇蚊子密集，方娘子寻了笼月纱，用竹竿撑了挂在大门上，这样风可以吹进屋里，蚊虫就被挡在门外，老祖母住在后院，她也让方娘子做了一个送去了后院。
小世子顽皮地在屋子里到处跑，追着采月要竹蜻蜓，不一会儿皮得满头大汗。
“小主子，快来吃葡萄了！”
采青抱着一盘葡萄从外面进来，小世子扑进了赵一一的怀里，张着嘴巴等着投喂。
那葡萄圆润透紫，颗颗饱满，但风味不佳，也许是古代的葡萄还没有那么多的品种，酸味大过甜味。
但就这一盘还是宫里为了安抚在阵前搏命的官眷，作为恩赏赐下来的。
小世子吃了一颗，立刻酸的吐了出来，小小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口水直流，引得赵一一哈哈大笑。
“祖母的那一份恩赏送过去了吗？”
“回主子，送过去了，后院说，老夫人这些时日胃口不好，进食不香。”
赵一一沉吟了片刻，虽说这位祖母专横霸道了些，看在萧王的面子上也要关心关心的。
萧王在外征战，祖母自然是忧虑的，天气又渐渐炎热，没有胃口也正常。
她让采青去外头的干货铺子买些去年收上来的山里红，这东西酸涩，除了药铺子去买了入药，几乎不会有人专门去买来吃。
买来的山里红洗净去核，用冷水浸泡一夜，泡发后捞出来，在水里炖煮熬制，熬到粘稠加入饴糖继续煮，取瓷盘刷油，倒入刚刚熬制好的果膏，待到冷却定型后，扣模改花刀，一道山红糕就做成了。
赵一一嘱咐山红将山红糕送去了后院，一转头看到采月一脸的惋惜盯着盘子里的葡萄。
“可惜了宫里赏的葡萄，小主子进了一口就不吃了。”
采月嘟囔着嘴，往年这些葡萄都是被放在案上供着的，因为太酸难以入口，只能放在案上供着，等它慢慢腐烂变质。
赵一一让人把葡萄全部剥皮，用罐子装着，舀一勺子饴糖将葡萄均匀盖住，这样小世子就能吃到糖渍葡萄了。
“原先以为咱们王妃从小金枝玉叶地养在府里，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入了萧王府，样样都会。”
方娘子在后头感慨，采青一脸骄傲地说：“咱们王妃还有许多惊喜是咱们不知道的呢！”
采月歪着头听了两句，又嬉笑着逗小世子去了。
太阳西斜，后院的张婆带着乳母来接小世子，态度比从前恭敬了许多。
“祖母胃口可好些了？”
“回王妃，老夫人进了您送的山红糕，胃口好些了。”
赵一一点点头，看着乳母将玩累睡着的小世子抱走，小小的脑袋趴在乳母的肩膀上，一大滩口水濡湿了乳母肩头的衣服。
晚风习习，方娘子拖来席子铺在廊下，主仆几人坐在廊下看星星。
采月有一下没一下扑棱着扇子，脑袋已经歪在了采青身上。
只有方娘子在轻轻为主子摇扇驱蚊。
赵一一很喜欢这样的岁月静好。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