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闻明松开手，因为刚睡醒嗓音有些哑：“早上好。”
钱文远重新把神经疏散回各自的地方，不自在地搓了下手指：“早上好，你感觉怎么样？胃好点了吗？”
闻明摇摇头：“不疼了。”
“那头疼吗？你昨晚似乎喝了很多酒。”
闻明又摇摇头：“也不疼。”
钱文远这才放心：“你要是困还想睡就再睡一会儿，不想睡的话可以起来，我刚煮了粥，快好了，起来喝点热乎的。”
闻明想，他这么快就美梦成真了？这还睡什么睡啊？
于是连忙摇头：“不睡了，马上就起！”
闻明起床洗漱，钱文远拿起胃药，给闻明倒了杯热水晾着。
闻明看了眼表发现已经八点半了，钱文远不要上班吗？今天又不是周末。
他边刷牙边想起昨晚钱文远出去给他买药，那时已经很晚了，他记得看表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之后折腾半天自己拽着不让他走，他想了想，钱文远似乎真的没走，还拍着哄他睡觉，现在又早上起来煮粥，那他这一晚上才睡了几个小时还是根本没睡？
闻明刷牙的手一顿，嗯，概率很大。
他有点懊恼，瞪了瞪镜子里的自己：你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喝多了跑人家里来发疯，真有出息！
闻明洗漱完出来，有点别别扭扭的不好意思。钱文远不知道他别扭什么，只好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水：“先把药吃了。”
闻明过去尝了口水温，刚刚好，突然想起昨晚那杯热水，不光暖了他的胃，也暖了他的心。
他之前总害怕钱文远这五年里，会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但是现在就他观察，这个可能性似乎不大。
反正不管五年里有没有，起码现在是没有，那他还有机会，靠谱。
可是他又有些奇怪，钱文远性格很好，除了有点慢热社恐，其他没什么大问题，长时间相处下来怎么会没人喜欢呢？
要么就是钱文远自己不喜欢别人，这样一想闻明更开心了，说明他机会更大了。
闻明别得不行，就是非常乐观。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跟钱文远一定还有可能把，自己哄得心里直乐。
他看着厨房里钱文远的背影想着这些年横亘在他心里的问题：当年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到底有什么苦呢？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跟他说，两个人一起承受的呢？
这些问题像一根刺，闻明每想一次就疼一次，后来终于慢慢地不想了，今天拿出来发现刺尖似乎变钝了，没有那么疼了。
不多时，钱文远便捧着粥放在桌子上：“过来尝尝，早上喝点粥养胃，还有我早上买的豆沙卷，你吃两个，不要吃太多。”
闻明跟在他后面拿了碗筷和勺子，心里有点惊讶问道：“你早上出去了？”
“去早市逛了逛。”钱文远给他盛了一碗粥，“尝尝吧，要是觉得不好喝我就给你热牛奶。”
闻明受宠若惊，他从来没想过还能吃到钱文远做的饭。
虽然钱文远做饭一般，仅仅只是熟，能吃。可是再能吃到确实是闻明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看着碗里金灿灿的南瓜粥，别说不好喝了，就是里面有毒他现在也能一口干了。
然而他没干了，因为太烫了。
钱文远皱着眉：“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吹一吹，刚出锅的能不烫吗？”
闻明听这话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边吹边觉得这话听着像是家长训话，但更熟悉的是钱文远以前也经常这样说他。
闻明吃饭总是毛毛躁躁的，经常被烫，每次都会这样挨一句骂，然后死性不改，钱文远曾一度以为闻明是故意找骂。
钱文远身子往前探了探，表情略有期待地问：“好喝吗？”
闻明喝了一口，南瓜很甜，却喝的他眼眶发酸：“好喝，甜的。”
钱文远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确实挺甜的。
钱文远想说他以后要多喝点养胃的，不要老喝酒，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张了张口，只好转了话头：“胃病怎么来的？”
闻明喝粥的手一顿，然后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前两年老陪客户喝酒喝的。”
但其实根源并不是，他最早的胃病其实是在钱文远离开那一年。
他很没出息，跟钱文远分手之后，过了一段魂不守舍，天天卖醉，靠酒精麻痹自己的日子。那段时间他工作状态差的要命，差点被老板炒了。
他喝酒又不肯好好吃饭，铁胃也经不住这么折腾，于是不到一个月闻明就光荣的把胃祸祸出毛病了。
后来还是孔炎桥和伍易洋他们看不下去痛骂了他一通才把他骂醒。
也不怪伍易洋知道钱文远回来的时候那么生气。
他绝口不提过去五年，勺子搅动着热粥，热气氤氲。
说起工作，钱文远看了眼表已经九点多了，他转过头说：“你要不要请个假？”
他本来想帮闻明请假，但是关系不清不楚的，他就没有碰闻明的手机，想着还是他自己请吧，况且他也不知道该找谁请。
闻明“啊”了一声：“没事儿，我们放假。”
“放假？为什么放假？”
“前段时间刚忙了将近一个月，我们老板给我们放了一周假。”闻明想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哦，就我给你打电话那天晚上，我们刚喝完庆功酒。”
闻明又问：“那你不上班吗？”
“我上午请假了。”
钱文远只说了一句，但是闻明知道，是因为他。钱文远怕他今天仍然不舒服，才会请假想要照顾他。
闻明心里又暖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谢谢你昨天晚上照顾我，早上还去早市又煮粥，肯定没休息好吧？你吃完饭赶紧去睡觉，我给你刷完碗就走。”
钱文远摇摇头：“我没事。”
闻明皱着眉说：“什么没事儿，赶紧去，不行就下午也请。”然后又想起什么，把眉头舒展开，干咳一声，斟酌着得寸进尺，“不过，你睡觉之前能不能先给我找一件衣服？我昨天喝酒，衣服上全是酒味，有点不太好闻。”
钱文远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喝那么多，面上点点头：“行。”
闻明非常给面子，把钱文远煮的粥喝的干干净净，只吃了一个小豆沙卷，吃完有点撑，毫不客气地倒在沙发上。
钱文远要捡碗筷，闻明立马跳起来拦住，把钱文远推到卧室给他找衣服去了。
闻明把碗筷刷完，钱文远已经给他找好了衣服，是一件黑色polo衫，并且把他的衣服装在袋子里放在桌子上。
“这件我穿有点大，只穿过一次，干净的，你先穿这个吧。”
闻明抬手接过：“谢谢。”
他回到卧室准备换衣服，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的东西，闻明看了一眼弯腰捡起，发现是一个药瓶。
昨天晚上闻明迷迷瞪瞪进来睡觉，当时情绪刚缓和，他没分出心思来观察。
今天早上又因为做梦和钱文远的态度美得一时忘了形，也没注意到这个药瓶。
闻明拿着仔细看了看是管什么的，看完他差点提一口气把自己噎死了。
那小药瓶适应症旁明晃晃写着：失眠。
那赫然是一瓶安眠药！
钱文远以前从来没吃过安眠药。
闻明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还剩小半瓶。
放在床头说明他经常吃，为了方便。还剩小半瓶，说明他吃了有一段时间了。
闻明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烧得他简直七窍生烟。
钱文远为什么吃安眠药？他睡得不好吗？他昨天加班到十二点才回来，他经常加班吗？经常加班也会失眠吗？
闻明自己想了一下，要是他加班，第二天如果没事，他能从早上睡到下午，哪用的着安眠药？
还有钱文远昨天晚上的状态，闻明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钱文远这五年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他那么宝贝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闻明决定自己查一查，他希望是他小题大做，想得太多，一瓶安眠药而已，可能只是钱文远最近压力大，可是他想着钱文远昨天的话总觉得这瓶安眠药不是那么简单。
钱文远有事瞒着他。
钱文远越是不说，闻明就越想知道，他现在非常想冲出去拿着这瓶安眠药去问一问钱文远，到底是最近才吃还是这五年一直在吃，他还想去问这五年他都在哪里干了什么？
可是他不能，他答应了要等钱文远自己说。
闻明攥着那瓶安眠药，坐在椅子上平复半天，才舒了口气。
火劲过了之后他终于密密麻麻地心疼起来，他把药瓶放回到床头柜上，出去了。
钱文远坐在沙发上听见声音扭头看他，屈指推了下眼镜笑着说：“很合适，你穿很好看。”
闻明走过来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一眼也不转地看着钱文远，想从他这幅躯壳看进他心里，看看他这五年到底是怎么过得。
可惜人类的感官还没有发展到能窥探过去的地步，闻明看了半天只好悻悻作罢。
钱文远觉得闻明看他的目光如炬好像要把他烧穿了。
钱文远有点慌张，他走过去，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抿了下嘴唇：“你头发乱了。”
闻明听见收回目光，走向卫生间：“是吗？可能是刚才穿衣服弄得。”他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把翘起来的毛按了回去。
他走出来，看着钱文远心疼地直抽抽，面上却笑着说：“那我先走了，你赶紧睡觉吧。你在这儿工作，应该不走了吧？昨天打扰你了，等有时间我请你吃饭。”然后掏出手机，亮出微信二维码，“扫我。”
钱文远愣了一下，扫了闻明的二维码。
闻明看见钱文远扫完就把手机揣进兜里，只听见一声消息提醒，心满意足地打算离开，往玄关走去：“我走了，你赶紧睡觉，衣服我洗完给你送过来。”
钱文远在闻明拉着扶手要开门的那一刻，抓住了他另一只垂在身侧拎着衣服的手腕。
闻明心里一惊，却转过头平静地问：“怎么了？”
钱文远深吸一口气，还没说话耳尖就已经泛起红来，表情一如当年询问闻明需不需要他的笔记一样认真，拽着他的手却有点抖。
“闻明，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钱文远承认这样有点自私，他当初那么伤害闻明，现在又腆着脸回来。其实他回来的初心只想想离闻明近一点，他没有主动去联系闻明其实本来也没有打算打扰他的生活。
可是阴差阳错的，他们两个又遇到了，钱文远才发现，他放不下，他还是想试试。
他想迈过这五年，试着走出来。
闻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压住自己要蹦出来的心，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什么？”
钱文远目光又坚定了几分：“我说，我重新追你，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闻明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靠在门上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我今天起来跟你说我昨晚只不过是喝多了耍疯，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你怎么办？”
钱文远看了他一眼，说：“不会，我知道。”
闻明挑了下眉：“这么肯定？”
钱文远点点头。
闻明觉得不对劲，但是没想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他看着钱文远，钱文远略带心虚地垂下眼。
钱文远抿了下嘴唇，低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他顿了顿又说，“你可以不给我这个机会，如果你实在觉得我罪无可恕，无法原谅的话，那，我一定离你远远的，再也不碍你的眼。”
闻明看着钱文远说这话时有些灰蒙蒙的眼睛，想起他刚和钱文远重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再让这双眼睛掀起波澜，他当时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现在看来，大概是真的心灰意冷。
可是为什么呢？他眼里的光到底什么时候弄丢了呢？
钱文远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在话音未落的时候被闻明一把抱住了。
闻明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到底瞒我什么呢？
“行，我给你机会。”闻明低沉地笑了一声，“不过先说好，我可不好追。”
钱文远愣了片刻，觉得眼眶湿润，低声说：“没关系。”
他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