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他先是疯狂地给钱文远打电话,刚开始还能打通,只是没人接,后来干脆打不通了,微信也被拉黑了,他联系不到钱文远。
闻明从来没这么慌张过,他赶紧订票回荆潮,连手都是抖的。
他坐了六个多小时的火车,一口饭没吃,晚上七点多下了车便风尘仆仆地去了钱文远家。
他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闻明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能想到的只可能是,钱文远的父母知道了阻止钱文远和他在一起。
可是这有什么不能和他说的呢?他们明明说好了以后就算是父母反对也会一起面对的。
他在楼道里坐了一晚上,脚边堆满了烟头,整个人颓废的好像一夜之间沧桑了十几岁。
他其实不太抽烟,抽烟是高中学会的,被钱文远发现了,钱文远不让他抽,他就再也没抽过。
第二天闻明醒了,还是没有人给他开门,他晃晃悠悠地回到家,苏琦看见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她看了眼闻明的形象更懵了,“干什么,你这是鬼子进村了?怎么弄成这样?”
闻明摇摇头,回到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睡了一觉吃了点东西,然后他在钱文远家楼下站了三天。
终于在第四天晚上十一点多,钱文远下楼见他了。
那天是钱文远的生日。
当时闻明依旧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投的老长,显得十分孤寂。
他抽着烟,看见钱文远过来反应迟钝了一瞬,甚至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他看着钱文远没说话,他发现这么多天没见,他有点想他。
钱文远走到他身边,张了张口,想说让闻明别抽了,又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没资格,于是又咽了回去。
闻明好像看懂了钱文远欲言又止的话,又吸了一口,然后找了附近的垃圾桶捻灭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个袖扣。
闻明因为这几天抽烟抽得猛,张口声音有些哑:“生日快乐。”
钱文远一愣,他看了半天才伸手接过,声音闷闷的:“谢谢。”
闻明:“走走?”
钱文远低头把玩着盒子半天,才开口:“行。”
两个人沿着街道晃晃悠悠地走,路上没什么车,连人也少得可怜。
初春的晚风还有些凉,把闻明有些混沌的脑子吹清醒了一些。
钱文远一路都很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闻明停住,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钱文远停了下来,说道:“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
钱文远叹了口气道:“我们分手吧。”
“理由。”
钱文远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缓缓地说:“跟你在一起很开心,闻明,但是我不能就这样过下去,该回归正轨了。这不是正常的生活,你明白吗?”
闻明没听明白,什么是“正常的生活”?他们哪里不正常了?
他看着钱文远没想明白。
钱文远像是解释着说:“我已经玩了五年,浪费了五年了,我不能再这样了,我应该结婚生子,这才是正常的。”然后像是放松似的笑了一下,“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姑娘,姑娘人挺好的,各方面都不错,我们决定试一试。”
闻明觉得怒火中烧,想象不到这两个星期钱文远都干了什么,怎么突然这样了?
他强忍着怒意说:“你说你,玩了五年。”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那我是什么?”
“我以为你也是。”钱文远平静地说。
闻明怒不可遏,:“钱文远,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
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看着钱文远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不是他认识的钱文远。
钱文远可以说他自己的感情是假的,闻明可以说服自己接受,但是他不能接受钱文远说他的感情是假的。
闻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想让自己语气好一点,说话声音却有些抖:“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你明明说……”
“人是会变的,闻明。”闻明话还没说完就被钱文元打断。
听见这话,闻明有些懵,好像不相信这是钱文远说出来的话。
“人是会变的……”闻明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短促地笑了一声,“好一个‘人是会变的’。”。
闻明这几天休息不好,也不太注意形象,整个人有些颓,他皱着眉认真地看着钱文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钱文远,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钱文远抬起头,对上闻明的眼睛。
“是不是因为叔叔阿姨不让你跟我在一起,你才编这个理由骗我?我不怕他们不同意,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让他们看见我能够照顾好你,我会让他们同意的,你相信我,行不行?”
只要他说一句是。
闻明眼眶通红,眼里目光近乎乞求,几乎是有些慌张。
可是钱文远冷漠地开口,说出的话和他的目光一样冰冷,浸透了闻明的四肢百骸。
“不是。”钱文远叹了口气好像闻明在无理取闹,他耐着性子说,“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你想骂我甚至打我两下都可以,以后咱俩两清了。”
闻明试图从钱文远的眼睛里读出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两个星期前他送钱文远去车站的时候,钱文远说会等闻明来接他的,怎么两个星期之后,天都塌了呢。
好像这样说完还不够,钱文远又劝着闻明说:“你也不要再这样了,这样下去不行,人早晚要成个家的。”
闻明怒极反笑,眼眶通红:“我的事不用你管。”他边说边往后退了两步,“行,你狠,那就再见吧。结婚记得叫我,凭咱俩的交情,我肯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闻明不等钱文远说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实在不想闹得太难看。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气冲冲地回来了,钱文远在原地没动,手里攥着闻明刚给他的生日礼物。
钱文远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飞速眨了眨眼。
闻明皱着眉瞪着眼,赌气一般一下把钱文远手里的盒子抢回来:“还给我。”
这回气势汹汹地走了。
钱文远:“……”
闻明以为已经五年了,就算忘不了,想起来也不会怎么样了,没想到想起杀伤力还是那么大,只好不再想了。
伍易洋问他想怎么办,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气吗,他当时简直气死了,可是脑子清醒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他从钱文远刚上高一的时候就认识钱文远,他们俩认识近十年,钱文远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他眼里的东西,十年从来没变过,怎么可能突然这样了呢?
他还是想,是有别的原因。
他仍然固执地认为是因为钱文远的父母不让他们在一起,但是这里一定还有些别的事情,否则钱文远不至于这么果断。
他越是这么想越生气,为什么他们不能两个人一起面对呢?
这五年他就这样自欺欺人地认为着,觉得没意思了,就拉钱文远出来恨一恨,想一想。
后来也不恨了,只会拉出来想一想,每次想完,闻明又觉得自己贱。
今天猝不及防再次重逢,闻明才意识到,他好不容易练就的“提钱文远面不改色”的技能,在钱文远本人面前,根本毫无用处。
简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回到家,心情已经平复很多了,给伍易洋报了平安,洗漱一番,早早地就上床想睡觉了。
他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许是因为今天真的太累了,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眨眼就是周一,闻明作为一名社畜,早早地起来在楼下早餐店胡乱吃了一口,便上班去了。
他们公司最近新接了一个项目,闻明负责,天天忙里忙外进进出出,弄得他连天天半夜矫情的时间都没有了,回家沾枕头就着。
就这样等闻明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种日子居然已经过了快将近一个月。
忙起来,反倒没时间去想一些有的没的了,闻明觉得还挺好,只是偶尔会盯着手机发呆。
闻明项目逐渐收尾,请全组人吃了顿饭,一帮人又喝又闹,把这近一个月攒的埋怨发泄了个痛快。
后来大家都有些醉了,闻明被灌了不少酒,好在他酒量好,勉强清醒,给他们打车都送回去了。
热闹散尽,街边暗黄的灯光打下来,月光映衬着,让人觉得十分孤寂,闻明突然觉得有些孤独,很想找人说说话。
他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也许是借着月色,也许是借着酒胆,终于把这个犹豫了近一个月的电话打了出去。
他其实很忐忑,因为他知道钱文远社恐,陌生电话他从来不会接。
钱文远总是跟他抱怨爱给他打电话说事情的人“什么事儿微信不能说,非要打电话。”
他总是笑,不太理解钱文远怎么这么害怕跟人说话,他也好奇问过钱文远:“你社恐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钱文远当时思考了一下说:“恐你们这些社牛。”
有点道理,闻明无从反驳。
但是恐就恐呗,反正有他在钱文远身边,他巴不得钱文远少跟别人说话,把话都留着跟他说。
钱文远虽然社恐,但话绝对不少,一点小事,钱文远也能和闻明说好久,闻明喜欢这种自己是例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