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副尉府
处理完了青州的一切，三月底，几架马车停留在蒋府门外，夏氏抹抹眼泪，依依不舍两个女儿。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夏氏欲开口挽留，生生忍住，怕勾起两个女儿的情绪。
“母亲。我们走了。”蒋清依上前，拉住夏氏手。
夏氏眼眶泛红，极力忍耐：“好，好。到了那儿，写信给母亲。照顾好自己。”
“好。有大姐姐照顾，女儿不怕的。”
“母亲放心，有我在呢，妹妹那儿少不得我常去。”蒋清芷抱着福安，拿着他的小手贴上夏氏脸，有福安，夏氏伤感之情少了许多。
时辰不早，耽搁不得。
裴墨陵守在马车旁，静静等待，直到夏氏话讲了又讲，嘱咐了一遍又一遍，总算能进京了。
蒋清依搭着裴墨陵手，登上马车，掀起车帘，回望蒋府。
这是她生活了好长一段时日的地方，夏氏、蒋深、方妈妈…每个人都对她照顾有加，蒋清依眼眶湿热，随着马车行进，终于，离开了此地。
她放下车帘，身后一只炙热的手伸来，揽过她的肩膀，轻轻带着她往后靠，倒向一个宽厚的胸膛。
“会回来的。”
“嗯。”
蒋清依微微一笑，感慨于自己的伤感，引起了某人的注意，有些不好意思，她舒一口气，疲累感随之而来，早起的后遗症在这一刻尽显淋漓，眼睛不自觉闭上。
马车晃晃悠悠，车上的人也晃晃悠悠。
裴墨陵感受到臂膀处的沉意，低头一瞧，小人儿已经睡着。他脸上浮起宠溺的笑，将手臂紧了紧，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怀中人睡得惬意些。
裴墨陵自己则闭目养神起来。
前日，收到四皇子来信，京都一切安排妥当，裴墨陵知道，自己做出抉择之时，就注定自己会是四皇子一党。
京都不比青州，一切需谨慎。
带的人多，足足走了两三日，终于在蒋清依骨头快散架时，到达了京都。
到了京都，蒋清芷先行回了唐府，离开许久，唐府多多少少堆着一些事儿等着她处理，与蒋清依约好了，等她安排妥当，再去蒋清依处。
京都喧哗热闹，蒋清依沿途忍不住往外瞧，这里比青州干燥，不像青州，四月的天，潮湿的很。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前，裴墨陵先下车，随即接了蒋清依下来。
蒋清依站定，仔细打量了一翻眼前似乎刚刚翻新的府邸，这里，就是日后他们的家了。
门口齐齐站着十几个下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快步上前，走到裴墨陵与蒋清依身边，带着笑意道：“给大人、给太太请安。小人是副尉府上的管家，陈习。府内已经准备好，大人、太太，快请进吧。”
蒋清依对着他微微颔首，她对此人印象很好，没有因为裴墨陵是新上任步军副尉，而一脸谄媚样，也没有太过于小心翼翼，显得畏手畏脚，这样的人做管家，才能是副尉府的门面。
蒋清依一行人准备充足，行李有些多，陈习很有眼力见的招呼杵在门口的那些下人，不一会儿，便搬了个空。
蒋清依此次进京，除了身边的三个丫头，和老太太给的琼枝，剩余不过再添了三四个小丫头，这已经是大大违背了夏氏的意愿，还是她好说歹说才同意的。
副尉府和从前的总兵府比，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大小方面就差不多比总兵府大了将近一半，人，自然而然也多。
裴墨陵由陈习领着在外院，蒋清依则由一个下人领着到了内院。
原本以为真会如夏氏所说，还要再采买些人，不过等蒋清依迈进内院，便改变了想法。
院内至少站着十几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参差不齐的站了三四排，最前面由一个胖胖的老妇人占据。
那老妇人听见动静，率先转过身来，看见蒋清依的一瞬间，眼神发亮，噌噌噌几步便来到了蒋清依身边，动作之快，唬得蔷薇伸手拦了一拦。
老妇人嘿嘿一笑，脸颊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对着蒋清依行了一个别扭的礼：“给太太请安，老奴是府上后院管事儿的，太太可以叫老奴李妈妈。从前的太太都是这样叫老奴的。”
“您要是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老奴。”李妈妈说着说着，竟上手攀扯蒋清依衣袖，吓得蔷薇护住自家小姐，呵斥了李妈妈一声：“这位李妈妈，说话便说话，怎么能与太太动手动脚，妈妈也忒不懂规矩了！”
蔷薇这话说得大声，院内其余人听得清清楚楚，轻微的笑声隐隐约约响起，李妈妈脸瞬间红了一半。
她狠狠刮了蔷薇一眼，哼声道：“姑娘这话差了，老奴好歹是服侍过几个太太的。怎么会不懂规矩？倒是姑娘，年纪轻轻，能周全事情吗？太太也别不相信老奴的话，这使唤人的活，自然是年纪越大，越会上手的。”
蔷薇被呛声，气得胸脯起伏，等到李妈妈劈里啪啦一顿话说完，：火气噌噌噌往上涨：“你…”
“李妈妈是吗？”
蒋清依突然说话，打断了两人，蔷薇感受到手指被自家小姐捏了捏，懵然间，被身后海棠拽了一把，远离了李妈妈一些。
见蒋清依同自己说话，李妈妈顷刻间换上一副笑脸，谄媚至极。
蒋清依不动声色，带着身后几人往前走，走到了方才李妈妈站着的地方，李妈妈亦紧紧跟着。
“李妈妈辛苦，召集了所有人来内院等候，想来李妈妈能力是有的。”蒋清依微微一笑，扫视了底下一圈，眼神回到李妈妈身上，话锋陡然一转：“只是，我从小由她们几个服侍，习惯了。我的习性、喜好，她们都了如指掌，骤然换人，我实在不肯。李妈妈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妈妈听见前半句话，喜形于色，后半句一出，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蒋清依垂眸，接着说道：“日后有的是事情麻烦李妈妈，我们刚来，府里府外的事儿总要请教李妈妈一二。还得辛苦李妈妈的。”
蒋清依往回找补了一句，算是给了李妈妈一个脸面。
李妈妈讪笑几声，不敢再言语。
蒋清依慢慢踱步到众人面前，收起先前的软和语气，骤然厉声道：“我年轻，不比你们在这个府里的时间长，日后，少不得麻烦众人的时候，只是，有一句话我放在前面。你们若安心服侍，我与副尉大人自不会亏待你们，若你们不尽心尽职，尽管试试！”
方才细小的嬉笑声荡然无存，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蒋清依还是头一回这么严厉，蔷薇与海棠对视一眼，齐齐站在了蒋清依身后，琼枝与紫荆亦是。
蒋清依注视着底下众人，直到她们的头都低垂下去，就连一旁的李妈妈，眼神也不敢乱飘。
蒋清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李妈妈一上来，便仗着年纪、资历，想要压她身边侍女一头，若她性子怯懦，不敢言语，那日后更加护不住身边人，而李妈妈则会变本加厉，想要做她这个太太的主。
她不知道先头几个太太是如何忍受这个李妈妈的，但她今日必须压制住李妈妈，给底下人一个讯息，那就是，新来的太太不好惹。
蒋清依这几句话，说不上严厉，底下几个老实的，自然听一听就罢，日后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老实的，近几日也不敢作妖。
赶了一路，蒋清依也不想跟她们多费口舌：“散了罢，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去，有什么事儿，只管告知陈管家和我身边的丫头。”
底下传来应声一片。
直到蒋清依人进了内殿，才四下散开了。
李妈妈嘴巴嗫嚅几句，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分明是将她架空了。她怎么说也是现任后院管事的，若人人都将事情报给太太身边丫头，那要她干嘛？
好不容易熬走了之前的刘妈妈，她使劲儿爬了上来，怎么从前看刘妈妈服侍太太很容易的样子，到她这儿，差了这么多？
李妈妈翻个白眼，忍住再啐一口的冲动。
四下散开的丫头中，其中一个粉衣丫头犹犹豫豫，没跟着众人走，而是等人走的差不多，才小跑至李妈妈身边，亲热的挽住李妈妈手：“干妈。”
“嗯。”李妈妈回神，转头看向自己的干闺女：小红。
小红探头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干妈，这太太好像不好糊弄的样子？”
“哼。”李妈妈哼一声：“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你看看她身边的，个个儿是小丫头片子，懂个什么？京都不是青州。你瞧着，有她来找我的时候。”
小红适才有些担心，现下听李妈妈一说，也觉得新太太年纪不大，不过如此。
蒋清依要知道李妈妈这样想她，肯定会给李妈妈一个大大的微笑。
后院发生的事情，陈习一字不拉传给了裴墨陵听，裴墨陵听后，一是感叹小人儿会做事儿了。二是惊讶陈习的速度。
回想他跟着陈习到了书房，意外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清风。
清风见到他，倒是坦然自若，他等在书房，只不过是为了说一句话：陈习是王爷特意给裴副尉选的人。
裴墨陵心中一凛，面上不显。拱手对着清风说道：“替下官多谢王爷。”
清风来得匆忙，去的及时。
所以再听到陈习将后院发生的事情全部复述时，裴墨陵一点都不惊讶，清风愿意将陈习的来处告诉他，也等同于告诉他另一个事实：副尉府发生的一切都在王爷掌控之下。
裴墨陵冷眸一扫，注意到禀告完事情就守在门外的陈习。
至少，四皇子没有对他隐瞒，而陈习，也没有插手后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