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先见之明
后续几日，灵鸳果然消停下来，老老实实做全妈妈安排的事儿。全妈妈也不敢让她近身服侍，只让她留在外间添茶倒水，再不济，去屋外浇水伺弄花草。
灵鸳不敢有怨言，深怕蒋清芷已经拿了她卖身契。
过了大半月，她实在熬不住了，这样下去，还不如回老太太处当个贴身丫头，在太太处，分明是拿她当三等丫头使唤了。
灵鸳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个空档，寻到袁氏处。
灵鸳和袁氏身边大丫头红翠说得上话，于是找到了她。
“你不在太太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红翠四处张望，见她一人独自前来，稍微放心些。
灵鸳拉着她坐到廊上：“我也是没办法。太太那防我跟防得什么似的。”
灵鸳拉着翠红的手，试探性问道：“太太上次说，找了人来老太太处，姐姐可知道是什么事儿？我在太太处，两眼一摸黑，生怕自己做了错事，惹了老太太生气。”
翠红嗤笑一声：“你是怕惹了太太生气，顺便少爷对你不顺眼吧？”
灵鸳讨好似的笑笑，红翠这话分明是眼红她能去少爷院中伺候，原本老太太打得什么主意，大家都知道。老太太看中灵鸳，无非是灵鸳不娇不艳，少爷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灵鸳心中苦涩，红翠哪里晓得她如今如履薄冰的日子。
“姐姐这话说的，没有的事。”灵鸳苦笑道。
哼，红翠心中冷哼一声，眼角眉梢中一副嫌弃的样子。
也不思量思量，少爷脾性，能轮得到她染指，要是少爷心性不定，说不定自己早就是姨娘了。
红翠收起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罢了罢了，不和你玩笑。太太处根本没来过人，你呀，就好好伺候太太吧。”
“是吗？”灵鸳心下一松，没了来时的紧张感。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在东拉西扯几句，直问得红翠烦了，灵鸳才住嘴，悻悻而去。
蒋清芷月份大了，日日窝在长松阁，这一日，袁氏不知想起什么，要蒋清芷去请安。
蒋清依本想替蒋清芷拒绝，可来的丫头能说会道，说老太太不过想媳妇和孙儿，太太就去请个安。
蒋清芷碍于袁氏是婆母，只好去了。
不过一刻钟，就怒气冲冲而来。
那脚程快的，连身后冷月她们都跟不上，一进门，摔了桌上一青瓷茶杯，委委屈屈掉下泪来。
蒋清依听见动静，忙从旁院而来。
见蒋清芷哭得不能自己，连忙给她拍背顺气儿，顺便询问冷月：“说。谁惹得姐姐这般？”
冷月实诚，一句不落说了个痛快。
袁氏叫蒋清芷过去，说是请安，不如说是她单方面谴责蒋清芷。
起先，还说了几句体谅蒋清芷的话，说她怀孕辛苦，吃得少，睡得不好。又说还要照顾夫君，实在辛苦，自己看着都心疼尔尔。
随后，话风一转，说起唐瑜为了体谅蒋清芷，睡了好几个月的书房，说蒋清芷怎么忍心自己夫君受苦。
因此，为着蒋清芷生后还要坐月子等等，自己已经替蒋清芷考虑好了，不如直接提了灵鸳做姨娘，省事儿。
蒋清芷一听这话，当然不肯，三言两语便与袁氏顶撞起来。
袁氏也不是吃素的，没了丈夫、儿子压制，一口一个悍妇、善妒，丝毫不顾及蒋清芷脸面。
蒋清芷气极，没一会儿，愈发觉得肚子发紧，于是，不管后头袁氏如何叫嚣，头也不回，带着丫头走了。
“姐姐如何？可要紧？”蒋清依闻言，立马蹲下，查看蒋清芷精神状态。
蒋清芷这会儿觉得肚子舒服多了，只是有些累：“无妨，现下好多了。”
“姐姐，一忍再忍，不是办法。”蒋清依眼神清亮，幽幽道。
“什么意思？”蒋清芷有些糊涂。
蒋清依悄声在她耳边言语几句，蒋清芷越听越感兴趣，临了，不放心道：“能行吗？”
“姐姐，行不行，等等就知道了。”蒋清依冲她点点头。
袁氏这边，也在气头上：“还把我这婆母放不放在眼里了，你们看看！甩脸子给谁看！啊！悍妇！”
红翠几个皆低着头。
袁氏骂得起劲，可也不想想自己，同样只生了唐瑜一个，唐老爷照样没有纳妾。说白了，事儿不在自己身上，怎么都行。
她还想骂，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丫头：“不好了不好了。”
“谁不好了？规矩呢？”袁氏怒目圆瞪，唬得小丫头腿软跪地：“是太太不好了。太太见红了。”
“什么？！”袁氏大惊，跌坐在椅子里。
“太太。”红翠急忙扶起袁氏，心里也是发紧，该不会被老太太气得吧？
“太太，先别急，先听一听？”红翠皱眉，询问地上的小丫头：“常松阁现下如何？”
“太太…太太回去以后说是肚子疼，疼的脸都白了。然后…然后就有人去请大夫了。再然后，端了盆血水出来。”小丫头磕磕绊绊，勉强叙述完整。
袁氏一听血水，脸都白了大半，完了完了，闯祸了。要是老爷和瑜儿知道，可怎么办。那是唐府的嫡子啊。
红翠猛一激灵，要是太太出了什么事儿，她们这些跟着老太太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太太，先去常松阁要紧，您快着点吧。”红翠是个有主意的，当即催促袁氏起身。
袁氏腿软，好不容易起来，身子倚靠在红翠身上大半，三步一停顿的前往常松阁。
好巧不巧，在常松阁外遇见了唐瑜。
“儿…”袁氏看见唐瑜像是瞧见了主心骨，奈何唐瑜步履匆匆，直接掠过了她，直奔常松阁内院。
袁氏慌忙跟着他身后，一前一后进了内院，房门外，全妈妈守在门口。
唐瑜一个箭步上前：“全妈妈，芷儿如何？”
“少爷，太太她…她见红了！大夫在瞧呢。我们三小姐陪着，您不方便进去。少爷，我们太太…委屈啊！”全妈妈满眼敢怒不敢言，看了袁氏好几眼，恨恨低下头去，用帕子擦擦眼角。
这下，唐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刚才袁氏着急忙慌进来，他就应该想到，此事和母亲脱不了干系。不过，现在是芷儿要紧。
里头没让他们等太久，蒋清依陪着看诊大夫出来了。
“如何？”唐瑜满脸焦急，不像作假，看得蒋清依甚是欣慰。
那大夫，隐蔽地与蒋清依对视一眼，“哎”了一声。
这一声哎，唐瑜差点支撑不住，后头袁氏更是摇摇欲坠。
“哎，老夫保胎的药都用上了，还好还好，这位太太身子骨康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位少爷，可千万记住，万不可让夫人再动气，否则，下次动胎气再见红，就是胎儿早产了啊！”老大夫不管他人面色，自顾自说道。
唐瑜面如土色，听见后面的话，才缓过心神，随后，脸色铁青，可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保持镇静：“多谢大夫。外面看赏。”
“多谢多谢。”
送走老大夫，唐瑜反身进入房内，袁氏也想跟着进去看看，蒋清依一个侧身，挡住她去处：“唐老太太请留步，我姐姐刚才生死边缘，口中还喊着纳不纳妾？不知老太太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吗？要是知道，烦请老太太告诉我，我好让人拿了那嘴碎的。让姐夫惩治！”
袁氏不敢与蒋清依对视，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蒋清依也不急，反正里头有冷月，冲冷月这个性子，不将刚才的事儿说得再严重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唐瑜再次出现，面沉如水。
“儿…”袁氏可怜巴巴。
“母亲不急。来人！把灵鸳唤来！”唐瑜高声吩咐：“带去前厅！母亲也一并去吧。”
袁氏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唐瑜去了前厅。
蒋清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和全妈妈尾随其后。
正厅内，唐瑜大刀阔斧，冷冷注视底下跪着的灵鸳。
灵鸳不明所以，不免有些心惊胆颤。
她只知道太太给老太太请安，回到院中就请了大夫，难道跟自己有关？
袁氏又想开后，她脸上挤满笑：“儿啊，叫灵鸳来干什么？”
唐瑜不理会她，冷不丁问灵鸳：“你想给我做妾？”
灵鸳一脸错愕，抬头望向唐瑜与袁氏，袁氏心虚，目光躲躲闪闪，唐瑜眼底一片寒色，直瞧得她直冒冷汗。
灵鸳心底打鼓，还真跟她有关，莫不是老太太拿她说了些什么刺激太太的话？真是作孽。灵鸳悔不当初，怎么老太太这般没头脑，万一太太有个好歹，自己怕是活不成了。
她思索片刻，颤颤巍巍跪倒：“奴婢不敢，从没有这种心思！”
灵鸳知道袁氏靠不住，索性否认到底。
“很好！”唐瑜收回目光：“我以为府里人忘了当年那场刑罚，却不想是母亲忘了。”
灵鸳与袁氏皆一激灵。
灵鸳心底暗自庆幸否认的快，躲过一劫。
袁氏就没这么好运了，她眼前浮现出那个丫头血肉模糊的样子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好像有一两年了，唐瑜发了狠，活活打死了那个丫头，等第二日给她收尸，都冻硬了。
袁氏捂住嘴巴，害怕自己吐出来。
“母亲？看来母亲没忘！那母亲这回，是想让儿干些什么？”唐瑜不为所动，步步紧逼。
“没…没…”袁氏瑟缩，好似吓住了。
“既然如此，还是按规矩行事。来人。”唐瑜轻描淡写一句话，既定了灵鸳去处。
灵鸳傻眼，按规矩？少爷的规矩，岂不是？
她瞬间慌了神：“少爷饶命，奴婢从没有想当少爷的妾，是老太太，是老太太做主啊！少爷饶命！”
砰砰的磕头声，响彻在厅内，灵鸳不住磕头，眼泪直流，混着额头上的鲜血，让人不忍直视。
唐瑜不为所动。
全妈妈担心的望向蒋清依，蒋清依垂眸，站了出来：“慢着。”
唐瑜转头看她。
“姐夫，灵鸳也实在可怜。她不过一个丫头，卖身契都在别人手上，只能听之任之。始作俑者，另有其人。”蒋清依刻意停顿，忽视袁氏怨毒的目光：“姐夫看在姐姐即将临盆的份上，还是放过她吧。要是姐姐知道，灵鸳因她而死，怕是会心中愧疚，寝食难安，姐夫也当是为肚中孩子积德。”
唐瑜目光陡然放缓：“芷儿心软。”
“是，姐夫不如想想其他法子。好在姐姐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要安心静养！”蒋清依着重于安心静养四字。
“我想想。”唐瑜对上地上灵鸳充满希冀的目光，冷声道：“着人，送了灵鸳去安清寺，为太太祈福。直到小少爷平安长大！再去老太太院中，将灵鸳死契拿来给太太！”
灵鸳身子一软，不用死了。不就是祈福，没关系，小少爷长大，不过十余年。她可以等。
“多谢少爷，多谢太太。”灵鸳抹去血水与泪水，磕头。
解决了灵鸳，唐瑜再次看向袁氏。
这场面，蒋清依不好在场，找了个理由，退了出来。
回到内院，屋外，冷月几个守着，明显没了刚才的慌乱感，甚至给人一种轻松感。
蒋清依微笑：“外人面前，别让人瞧出来。”
冷月几个郑重点头，推开门，让蒋清依进去。
屋内，蒋清芷闲闲靠在床头，正吃着燕窝。
“回来了？”蒋清芷语气中带着丝娇慵：“给你留了一碗，快来吃。”
“好。”蒋清依坐到绣墩儿上：“姐姐放心，姐夫罚了灵鸳，接下去日子好过了。“
蒋清芷欣慰道：“还是你聪明，将事情闹大，否则，接下去日子，我真怕我婆母日日这样，这肚子真气出个好歹来。
蒋清依笑眯眯，伸手摸了摸蒋清芷大肚子。
其实她方才，给蒋清芷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主意，装病。
蒋清芷一路气着回来，找大夫瞧瞧也是常理，再加上天气炎热，蒋清芷又是孕晚期，气得面色有些苍白，打理一下头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一副病容相。
蒋清芷见红，明显就是编的，往水里撒了些胭脂，然后让全妈妈着急忙慌撒出去，谁会去细瞧？再找看见后不明所以的小丫头去袁氏那通报，自然不会让人察觉。
不过贿赂那大夫，倒是花费不少功夫。
首先，他一把脉，就知道见红是假，动胎气是假。其次，这大夫是个忠贞不阿的，竟然拒绝造假，说什么都不肯接受银子。
蒋清依那会儿都快被他气笑了，狠狠心，掏出了一块黄金。
呵呵，什么刚正不阿，在绝对的钱财面前，都是假的，最后还不是将蒋清依教的，都讲给了唐瑜听。
至于她哪里来的黄金，裴墨陵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他的黄金，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