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太太此人
蒋清宁回到夏氏院内，遣退了身边丫鬟，独自一人前往嫡母处。
夏氏这几日见蒋清依很好，稍微放下心来，又想起大夫说清依以后可能会子嗣不利，愁苦不已。
方妈妈从里屋出来，见夏氏这副样子，就知道太太是想起小姐的事情了，挥挥手让小丫鬟们都下去。
从壶中倒了一杯茶，轻放在夏氏面前，说道：“太太可是又在想小姐的事情？让我说，如今离小姐出嫁还有几年，这几年调理好了身子，怎么就会没有孩子呢？”
夏氏端起茶，叹息道：“那日大夫的话你不是没听见，要是没大碍，也不会这般慎重其事。”
“大夫的话有时也不能全信，他们总是往厉害处说，如今咱们这样的家庭，药材方面是不用担心的，只管给小姐用就是了。”
夏氏点点头，复又皱眉道：“只是我怕一直让清依滋补，她自己有所怀疑，女子若不能生育，还有谁会上门说亲，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知道的，那日我送大夫出去已经叮嘱过了，他是咱们府上常用的大夫不会说出去的。听到的丫鬟都是自己人。”方妈妈知道事情轻重。
“让清依身边的几个都嘴巴闭紧了。”夏氏多说了一句。
两人只顾着说话，都没注意到窗边似有一人影，眨眼间消失了。
蒋清依人已大好，今日又是难得的好天气，随老爷太太往蒋老太太那去请安，连带着顾姨娘和蒋清兰、蒋清宁。
到了福曦堂，蒋深先跨门进去，再是夏氏和几个女儿、顾姨娘。
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都留在了门外，蒋老太太不喜欢人多，所以能在屋里伺候的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蒋老太太见今日都来给自己请安，很是高兴。
蒋深带着众人笑着作揖，说道：“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身体可好？儿子近日忙，很久没来了，老太太莫要怪罪。”
“都坐吧，能来就好，你忙你的，我倒是有段日子没见三丫头了，小病一场，脸都瘦了，快到我这儿来。”蒋来太太本来就偏心蒋清依，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招手就让蒋清依坐到了身边，搂着不放。
蒋清依大病初愈，脸色很好，身上穿着嫣红色金丝白纹浣花襦裙，外面是朱红色昙花暗纹对襟式棉袄。
屋中几人，见老太太搂着蒋清依，也都依次坐了下来。
蒋深年近四十，多年从商，人很是圆滑，眼见老太太偏心，就惹得二丫头翻了白眼，四丫头面上倒没看不出什么，依旧笑意不减。
蒋老太太让王妈妈拿来新制的果脯，传给众人吃，偏头对着夏氏说道：“如今马上要过年，该置办的东西都要置办起来，几个丫头们都大了，今年冬天多做几身衣裳，年节走动，很是需要。”
夏氏也懂蒋老太太的意思，回道：“知道了，等过了年二丫头就十六了，三丫头十五，连四丫头也要十四了，是多该走动走动了。”
蒋老太太笑笑，说道：“家里亲戚上的往来都是你在打理，今年年初三可还是回去？清芷出嫁，如今舅老爷怕是很想三丫头吧？”。蒋清依知道，每年年初三夏氏都是带她回去夏府看望。
夏氏点点头，笑道：“年年如此，今年哥哥也来信了，也是回去几天。”
蒋老太太看着怀里沉默不语的三丫头，又看看二丫头和四丫头，笑道：“今年不如也带着二丫头与四丫头回去吧，怎么说也算是舅家。”
夏氏微怔，带四丫头回去还说得过去，二丫头？什么舅家，顾姨娘早没了亲人。不等夏氏回绝，蒋清兰立马站了起来，嘴里称谢“老太太说的是，能跟着太太回去认认舅家也是好的。多谢太太。”
夏氏被她抢了话头，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
蒋深瞟了一眼自己的二女儿，笑呵呵道：“老太太也是想着多亲近亲近，那就一起去吧，只能麻烦太太了。”
“也没什么麻烦的，就是多两个人而已。”夏氏微笑。
蒋清依虽没说话，耳朵却没闲着，这个老太太打什么主意， 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知道的。
无非就是看家里丫头年纪到了，想着再亲上加亲。
蒋家从商，经营的是布料，茶叶为主，不像夏家。夏氏嫁过来，蒋家生意往来上已经有了很大便利，如果能再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蒋深其实也有这意思。
若真要亲上加亲，夏氏当然希望是自己女儿。老太太想法是好的，不过也要看夏家答不答应了。
蒋清宁对于能回夏家当然高兴，至于有没有懂老太太另外意思就不知道了。
陪老太太用了早膳，众人都慢慢告退，蒋深往府外走去，蒋清兰与顾姨娘带着丫鬟回了听雪阁，蒋清宁跟着夏氏和蒋清依被丫鬟婆子簇拥着一道走。
府里各处下人正在打扫，离过年也就十几天了，过年的味道越来越浓。
回到院里，蒋清宁很识趣儿的回了自己屋，夏氏带着女儿同方妈妈进去，丫鬟婆子们都各自散去。
蒋清依头次来夏氏屋里，淡淡的檀香充斥耳鼻，屋内没有过多陈设，阳光从镂空的雕花窗透入，洒在房间里，地上有精致的地毯，用浅色帷幔将房间隔在里面，不像她的房间，床幔已轻纱为主，精致木雕窗，床前还有珍珠为帘。
夏氏拉着女儿坐在窗下塌上，阳光照射下，能让她看清女儿脸上细小的绒毛，夏氏明白，蒋清依能受老太太宠，其实是跟老太太去世的小女儿很像。
蒋家原来那位小姐，是小时候受热去世的，老太太当时悲痛欲绝，很久都没讲话。蒋清依三四岁时，老太太每每看久了这张小脸，总会湿润眼眶。夏氏其实不反感这件事，能因为长相受老太太庇护没有什么关系。
转头又想起老太太刚刚说的话，夏家如今小一辈儿有两子，夏家大公子今年十九，因常年外出，导致如今这个年岁还未娶亲，他自己一点也不急。
二公子十八，年纪上和三个丫头都可以。只是她总要问问自己女儿的意思。
夏氏看着倚靠窗沿的女儿，笑着说道：“你舅舅给你的蜜桔吃完了吗？”蒋清依抬头道：“还有呢，最近天冷，总是把蜜桔煨在炭火边，这样吃就不冷了。”
夏氏轻笑一声道：“还是你这丫头懂得吃。刚刚老太太说让带着你二姐姐和四妹妹一起去你舅舅家，你觉得如何？”
蒋清依脑子一反应，这是在试探自己？于是手慢慢放下，正色道：“是因为二姐姐快议亲事了,老太太想想二姐姐嫁过去吗？”
夏氏觉得女儿没懂自己意思，又问道：“老太太有这意思，也要看你舅舅和我的意思，你觉得你二姐姐嫁过去好吗？”
“二姐姐长的好看，配表哥还是可以的，且是嫁到母亲娘家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你想嫁过去吗？”夏氏突然反问一句。蒋清依一愣，慢慢说道：“母亲想什么呢？虽说女子总要嫁人，但女儿觉得还小，还想多在家里呆上几年。”
夏氏听她这样一说，双眼低垂，不知道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淡淡道：“你舅母不是好相处的人，你若真嫁过去，我也不放心。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回木槿阁吧。”
“好。”蒋清依顺势点头。
方妈妈送了蒋清依回来，走到夏氏身边，轻声道：“小姐自己没有这个意思，那太太真想让二小姐嫁过去？”
夏氏遥遥头道：“我出嫁前就与我那嫂嫂面和心不合，我还不了解她？自己没点什么才能，也绝看不上蒋家的庶女去配她儿子。只是便宜了外人，肯定是自己人放心。蒋清兰和蒋清宁，你觉得哪个人选合适？”
“自然是四小姐，肖姨娘是太太一手从丫鬟抬举成姨娘的，当初肖姨娘死，原本以为生的是儿子，可谁成想还是女儿。不过生了女儿也没关系，总是牢牢握在太太手里的。”
方妈妈沉思一下道：“这几年四小姐怎么样，太太都看在眼里，应该不会翻出什么花来。有她嫁进去，和我们也不会断了联系。”
夏氏抬手拨弄了一下腕上翡翠镯子，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