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5章
在长时间摇摇晃晃后，车子停了下来，司机把烟点上，转过头朝祝秋两兄弟喊了声，让他们赶紧下车。
昏昏沉沉的祝秋伊女一下子惊醒过来，他拍了拍伊男，将他叫醒下了车。
伊男睡眼惺忪地走着，伊女走在他身边正抬着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
“还是镇上的星星好看。”伊女停下脚步，一脸惬意地享受着拂面的晚风。
“喂，你们两个，赶紧进去！”忽然，一声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呵斥着他们俩，孤儿院门口的看守拿着手电筒照在他们脸上。
祝秋伊女和弟弟立马小炮进大门，这时，其它几辆面包车也陆陆续续载着干活的孩子回来了。
他们这些孩子全部住在直属于鹿森的一个”四合院”里，所谓的“四合院”就是周围用高墙围着，上面安满了尖锐的玻璃片。
这个小院坐落在尚城边上的小镇上，其背对着的，就是正门面朝尚城全市的鹿森孤儿院，那些等待收养的孩子就住在那里，而院长肖伍有时会和那些名义上所谓的“老师”“护工”住在两者之间的小楼房里，小院常年都被掩在楼房的阴影下，长期不见阳光。
走进院子，中央有一棵用石头所围有着粗壮树干的黄葛树，树根蔓上地面，茂密的枝叶在院子里投下一片阴翳，它应是这里的“老人”了，不知道见过多少孩子的哭声和眼泪呢？
祝秋伊女叹息着，往院子里的宿舍走去，正在这时，一阵抽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伊男，你先去睡吧，记得擦药，我等会再睡。”祝秋伊女朝声音来源处望着，对走在前面的伊男说道。
“好的，哥你早点睡。”祝秋伊男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切，回答道。
“嗯。”祝秋伊女朝声音来源处走去，轻应一声。
在漆黑的角落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蹲在断掉的木板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小声抽泣着。
“瞳瞳？”祝秋伊女疑惑地看了眼小女孩，小声询问道。
小女孩抬起满脸泪水的脸，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虽然在夜色下没有那么闪亮，却依旧楚楚动人，只可惜，在她的鼻子以下有一大片烫伤的可怕疤痕。当她看清楚来人后，立马站起身飞扑进祝秋伊女怀里，一下子哭得更伤心了。
“祝秋哥哥，你……你回来啦？呜呜，瞳瞳……瞳瞳好饿！”苏瞳在祝秋伊女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惹得伊女一阵心疼。
“怎么回事呢？‘厨房’没有做饭吗？阿姨没有给你发吃的吗？”祝秋伊女疑惑地问道，赶忙摸了摸瞳瞳的头。
“呜呜，阿姨……阿姨发了菜包子呢，但瞳瞳两天发的包子都没有吃到，被巫犽哥哥抢走了。”苏瞳一脸委屈，鼻涕眼泪一大把，在伊女身上蹭了蹭，抬头嘟着嘴说道。
祝秋伊女听完皱了皱眉，赶紧哄了哄苏瞳。
“好了好了，瞳瞳不哭，哥哥这里还剩下大半个馒头，你先拿着吃吧。”伊女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沾了些许灰的馒头，递给苏瞳。
“呜呜，谢谢哥哥！啊——”苏瞳赶紧接过馒头吃了一口，用小手擦了擦眼泪，又哭又笑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足……球果果，你飞来……真是，太好了！”
伊女将苏瞳抱起来放在旁边的石阶上，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伸出手给她擦了擦嘴巴。
“瞳瞳，跟哥哥说说，我们出去干活这两周，院子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巫犽哥哥怎么会抢瞳瞳吃的呢？”伊女等苏瞳吃几口东西后，这才正色地问道。
“这……瞳瞳也不知道，他最近还抢了小夕的呢！”苏瞳舔了舔嘴巴，想了想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瞳瞳吃完快去睡觉吧，以后不要半夜跑出来了哦，”伊女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去问问巫犽哥哥，好吗？”
“嗯！”苏瞳点点头，甜甜地笑了下，然后跳下石阶，小跑着朝宿舍里跑去。
祝秋伊女站起身，心里充满了疑惑。巫犽这个男生他是挺熟的，比他小一岁，有一个叫巫芸的妹妹。这次去劳作工坊干活，是轮到他留下来照顾弟弟妹妹的，可是现在却……
他跑到边上破旧的的宿舍里，这半边宿舍是他们几个稍微大点的孩子住的，因为院子里的孩子还是挺多的，中间宿舍的床位不够，所以好一点的宿舍基本都留给弟弟妹妹住了。来到巫犽所在的房间，门没锁，虚掩着，伊女轻轻推开门进去，屋里漆黑一片。伊女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灯的开关。
“嗒！”点灯亮起，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此时背对着伊女跪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巫犽？”祝秋伊女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了句。
巫犽僵硬地转过头，两只通红的眼睛充满泪水，原本如死灰般面无表情的脸，在看见伊女那一刻一下子松懈悲痛无比，
“秋哥！呜呜……秋哥！”巫犽声音沙哑，哽咽不停，仿佛用尽剩下的所有力气朝祝秋伊女喊道，“我妹她……我妹她……”
祝秋伊女感觉情况不对，立马走上前，在巫犽面前，一张发黄的白布正盖着一个小小的尸体，此时空气中已经有些许腐烂的臭味了……
“我妹她，死了啊！！！！！秋哥！唔啊啊———”巫犽痛苦地嘶吼一声，喉咙就像灌满了沙子，发出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伊女抱住巫犽的头，让他埋在自己的怀里。他的视线从巫芸的尸体上移开，看向锈迹斑斑的天花板，双眼也红了起来。
“哭出来吧……你受苦了，巫犽……”
良久，巫犽稳定了些情绪，坐在床沿上，仿佛失去了七魂六魄般消沉不已。伊女坐在他对面的床板上，揉着太阳穴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回来遇见瞳瞳说你抢她的包子，所以来问问你，但是现在……你要是没有心情的话——”
“秋哥！我们把肖伍那畜生杀了吧！我……”巫犽忽然抬起头，两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祝秋伊女摇了摇头，道：“我们根本拿他毫无办法……而且，我们现在连饭都吃不饱。”
听完，巫犽又焉了下去，两只拳头捏的死死的。
这之后是长久的沉默，谁也没有再说话。
“秋哥，下次上工坊干活，下下次、下下下下次，都让我去吧，”巫犽忽然抬起头，认真对伊女说道，“我干双倍——哦不，三倍！现在小院里发吃的次数越来越少，这样下去，会有不少人饿死的。”
祝秋伊女注视了他一会儿，点点头没有吭声。
他心中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怒火，但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感，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秋哥，你知道……【十朝会】吗？”巫犽忽然又问道。
“不知道，那是什么？”
“【十朝会】是一个地下势力，现在【青龙】这个龙头解散了，【十朝会】就成了南部现在近乎最大的势力，而它……是做器g交易的黑市巨头……”
讲到这，巫犽吞了吞口水，顿了顿。
“器g交易？”祝秋伊女大惊失色地看向巫犽。
巫犽点点头，继续说道：“一般，器g的买卖价高不多，但鹿森不一样，南部所有鹿森孤儿院的孩子加起来，就是上千来人，很多孤儿都是非法交易的，连整个人的信息资料都没有，可以说比黑户还黑户。
而这些孩子，包括我们……很多都会被卖给【十朝会】挖掉器g……”
“他肖伍疯了？”祝秋伊女猛地站起身，只感觉脑子有些嗡嗡作响，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人能够干出来的事。
“如果不是我妹妹太小，发育不成熟，肯定会被他们卖到【十朝会】的黑市去，”说着，巫犽狠狠咬着牙关，拳头捏紧，指甲狠狠掐在肉里，“那样的话……我连我妹妹的尸首都……”
祝秋伊女缓缓坐下，双手紧紧扣住床沿。他已经无法理解现实更无法想象这种事就发生在身边，人的道德竟然沦为了金钱的阶下囚，人性就像阴沟里的腐尸一样散发着恶臭。
这些都让伊女感到无比恶心。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祝秋伊女无力地躺了下去，用左手挡在眼睛上，闭着眼道，“但神明从来不会睁眼看世界的，巫犽，曾经有一个扎着头发的大叔给我说‘我们只有自己成为自己的神，用尽全身力气活着’”
“我知道秋哥……”巫犽又流出泪来，两只手慌忙地擦拭着，道，“要是我也能有【青龙】那样的实力就好了，像左腾青一样救下整个兴阳被弄残疾的乞讨小孩……我们真没用，呜——唔！”巫犽赶忙捂上嘴，不让哭声发出来。
祝秋伊女睁开眼，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巫犽的话，喃喃道：“像【青龙】一样吗……”
左腾青知道【青龙】，他第一次心中有过崇尚的男人就是【青龙】的首领——左腾青。
“今晚先睡了吧，巫犽，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祝秋伊女站起身，拍了拍巫犽的肩膀道。
巫犽一下没回过神，而伊女已经走了出去，连忙答应一声，小跑到门口，在门缝里正对上伊女的眼睛。
“晚安。”
“晚安……”
铁门“咔”的一声关上，巫犽呆呆立在原地，眼泪再次涌出，慢慢蹲下身瘫坐在地上，口里轻轻说着：“对不起，秋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