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曾经的辉煌
“为什么？”
黄安发不解地问道。
他对于老板李建国为什么在冰城买个快破产的家具厂，也是不理解的。
同样一笔钱新建一个厂子，都比收购一个这样带着沉重包袱的企业来得划算。
尤其是去华东地区办家具厂，那边有着更好的生产环境。（ps:参考2002年家具行业报告。华东地区在家具生产效率排名第一)。
“因为我们厂子里有许多人才。在我们这个城市有很多人才。”
李建国一边说着，一边目光落向了窗外。
从办公室的高处，往窗户下眺望，可以看到在厂房外的一处角落，一群老头正在抽着烟，笑着吹着牛打着屁。
“家具厂和我以前在的机械厂，都是有年头的老厂子，当年也都是辉煌过的。”
“尤其是在民用生产前。”
“两家厂子里面都有不少高级技工和高级工程师。”
“他们都是活着的宝贝。”
“只是时代不一样了……”
李建国负手而立，远眺未来诉说当下，说出心里积蓄已久的想法。
黄安发在一边听着，眉头紧皱，问道：“老板，你的意思是，我去找他们吗？”
他看着那些老头们在厂房边上抽着烟，想起以往这些人打过的交道觉得不靠谱。
许多人觉得厂子里的工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实际上许多都是老油条。
他们油滑起来比鲶鱼还抓不住，令人无比恼火，还没招可以治。
“你去告诉这些老同志，只要参与这个项目，把这电动沙发在规定的时间内弄出来，每人多发一个月两百块的退休津贴。”
“有重大贡献的，还额外奖励市区房子一套！”
“项目要是后续效益好，我还要在厂子里给突出贡献的人立个像！”
李建国说道。
他在机械厂一线呆过，也在书上和机械厂上老一辈口述中知道一些历史。
曾经有一个一穷二白的时代，一个专家们一瞬间撤离的时代，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建设未来的时代。
在这最危机的时刻。
有一群人挺身而出，他们是知识分子，他们是工人，那个时代里面最光荣的英雄。
而在那个时代里，一个厂长不敢随便骂一个工人。
一个工人往厂长碗里夹一块肉，厂长得笑嘻嘻，因为这代表工人兄弟看得起你。
那是一个尊重知识，一个尊重劳动者的时代，也在那一个时代。
他们创造了无数辉煌。
譬如第一辆载重汽车，第一座人造纤维厂，第一根无缝钢管等等。
而时间过去，他们渐渐老去，都成了坐在厂门口抽着烟吹着牛的老头。
或者是坐在河边钓着鱼，捡着破烂的无事老人。
李建国琢磨着这些人，搞一个电动沙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还有现成的图纸。
毕竟这些老头们曾经需要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尽办法去创造。
手搓一个收音机，搞出几门山炮，都是小儿科。
“那我去试试……”黄安发在听完了李建国的想法，觉得有一些诧异。
他也和这些工人们接触过，这些老工人都是老油条，一个比一个滑溜。
以前找他们这些人干个活，磨洋工能磨到令人崩溃。
黄安发有一点觉得老板李建国，太过看重那些老头了，这有一点荒诞了。
可既然老板发了话，他也只能照做，便乖乖地下了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去和这些老人家们宣布圣旨。
……
四月的下午。
家具厂，一处有阳光且无风的空地上。
一群老头们，正在抽着烟，喝着茶，闲聊着过往的一些旧事，还有家里小孩们的各种琐事。
他们在攀比，怀旧，彼此相互看不起中，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哎……黄安发这个老小子过来了！”
俞爱国是厂子设备部的老领导，以前还做过好一阵质检，眼力练得挺好。
他远远就看见黄安发朝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便立马极快地把嘴里的香烟给灭了。
“这老小子来干嘛？找我们做事情？”老头们一看黄安发过来，都是一个个面色露出疑惑和不快。
他们原本和黄安发这种老厂子领导，就有一些不对付，十分相信之前厂子的倒闭，就是这帮领导t污f败给弄黄的。
在这种立场之下，老头们自然不待见黄安发。
“这个黄安发挺会拍马屁的，这厂子里的老领导层撸了一大半，不少人都被辞退了。”
“这老小子竟然当了厂长了。还帮着那个新老板，干掉了不少人。”
“一会过来，老哥几个都硬气一点，别让这货把我们几个当枪使了！”
古学民原本是厂子的生产工艺部的老领导，他在老人里面也比较有威望。
他见到黄安发跑过来之后，也号召大家一起躺平。
“学民说得对，这个黄安发这老小子，我也一直看他不舒服，这家伙怎么能当厂长呢？”
俞爱国也非常同意古学民的话，他记得自己当设备科长的时候，这个黄安发连个配电室都不会管。
现在这家伙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厂长了？
他心里也很不服气。
“嗯……大家别理他！”老人们一番合计后，便决定集体无视黄安发。
也在这时，黄安发一脸笑嘻嘻地跑了过来，说道：“老同志们有个重要的项目，需要你们加入啊！”
“大好消息啊！”
黄安发说得一脸兴奋。
可老人们瞅了瞅黄安发，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古学民还领头阴阳怪气地说道：“啥好项目轮得到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啊！黄厂长，你就别忽悠我们这些老头了！”
接着。
老人们都一阵哄笑。
笑声里带着嘲讽和不相信，就好像黄安发是个骗子。
黄安发顿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变得极为没有面子。
可是这些老头们极有资历。
他也不敢像对普通工人一样发脾气，便咬着牙依旧带着僵硬的笑容说道：“老同志们，这一把可是来真的。”
“要干成了！每位老同志，一个月能涨两百块的退休津贴！”
每个月两百块的津贴？
当这个消息一说出口，正懒洋洋在晒太阳的老头们眼睛亮了。
在这个还不算特别富裕的年头，每月两百多块钱的退休津贴，用来打牌，喝点小酒，那可是相当地惬意！
他们都有一点心动。
谁不想多几块钱，没事喝点小酒，打个牌？
就在这时。
老人们的意见领袖古学民却有一些不同意见，他冷冷地看着黄安发，不屑地说道：
“每个月发两百块？靠谱吗？”
“这厂子能开多久？你保吗？到时候拿不到钱，是不是找你黄厂长要？”
古学民一番话奚落，之前厂子要黄掉的时候，工资拖欠了很久。
领导们一次骗一次。
结果，大部分厂子里的人都开始不太相信厂子里领导的话。
谎话说多了，再说真话，许多时候就很难让人相信。
这叫做塔西佗陷阱。
黄安发听到古学民的话十分地尴尬，他就陷入了这样一种不被相信的塔西佗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