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除夕夜
年三十这一天，倒显得没那么忙了，上午的时间更是充裕，贴春联，挂灯笼，这些都是男人们的活。
女人们负责盘点年夜饭上的菜，必须得是偶数才行，最好是逢六逢八的。头一天，各家基本都交换过一个菜，这就有五个菜了，所以再准备两三个菜就齐活了。
晌午一到，陆陆续续就听到忽远忽近的鞭炮声，这就是那年夜饭准备早的人家里，开始过年了。
俞颜今天的感觉一般，没有特别的兴奋，因为今年，她依然没有一件严格意义上的过年新衣。她妈只是给她买了一件大红的毛衣，纯红的那种，一点装饰都没有。
竹花井的年夜饭是从下午3点开始的，费翔家的最早，放了鞭炮，关上门，一家三口就过年了。
“儿子啊，今年咱家的买卖比去年又多赚了些，你就好好读书就行了。”宋萍说道。
“哦。”费翔没啥感觉。
“来，陪爸爸喝一杯。”费连才举杯道。
“他还是孩子，喝啥酒。喝果汁就成。”宋萍拍到。
“十七八岁了，都是大人了，在以前，都能结婚了，”费连才就说道，“来，别听你妈的，男人不喝酒咋能成大事。”
费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当即就被辣得呛出了声。
宋萍一把就夺了过来，“我可不想他以后过我们这样的日子，儿子呀，你不用会喝酒。”
不知怎的，宋萍说完这话，心里就觉得很是憋屈，把费翔那杯没喝完的酒，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
三个人的年夜饭，终究显得有些冷清。
何小云家也是三个人，虽然也没多热闹，但是这氛围就和费翔家完全不一样了。
桌子上八个菜碗，最好的一盘菜还是费翔家端来的糖醋里脊，也没啥好酒，但是母子三人有说有笑。
“妈，我敬你一杯，辛苦了这一年。”何小云举杯道。
“这孩子，说啥呢，妈只要你们兄妹俩好，妈就好。”骆玉芬不好意思道，端起杯子干了。
这边酒才喝完，外头就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鞭炮声。
“这准是二喜家的，每一年他家的鞭炮都是最长最响亮的。”骆玉芬猜道。
可不，这就是二喜家的。
三喜穿着一身鲜红的衣服，在那里兴奋得直跳脚。
这衣服是他娘用旧衣服给改的棉袄，虽不是全新，却也是半新了。
“把三喜抱进去，吃饭了。”周春福说道。
二喜注意到，他家今年的年夜饭桌上，多了一副碗筷。
“爹、娘啊，过年了，你们也回来过年啊，酒给您二老倒上了。”周春福说道。
二喜一听，全身的疙瘩都起来了，眼眶里立刻就有了泪花。
“我去拿碗。”二喜忙借口下去擦了眼睛。
今年是爷爷走的第一年，二喜这心里空空落落，没了念想。
这一顿年夜饭，也就索然无味了。
俞颜家的年夜饭照旧还是最后吃的。
丁藕莲这人活细，自然也就费时间，那装在盘子里的菜，都要拿干净的布把碗沿擦干净了才让端上桌。
中间是一盆暖锅，周围是一圈的菜。但从数量上来说，这无疑是最丰盛的年夜饭了。
“这南瓜谁端上来了？”俞善堂叫道。
丁藕莲就赶紧给撤下了，“早上吃剩下的，忘记拿走了。”
年夜饭上不能出现南瓜，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南，难，不吉利。
俞善堂这才舒坦了，“俞海，把爸爸的酒拿来。”
俞林就去了，“爸，今天我陪您喝几杯。”
“行啊，我们家俞林都可以挑起一头家了。”俞善堂酒未喝，话已经显出几分醉意，“赶紧叫你妈来。”
俞颜就叫了一声。
“来了，催催催。”丁藕莲手里端着一碗汤就过来了。
“大过年的，谁还喝汤。”俞善堂不以为意道。
“你别喝。”丁藕莲不和他吵。
“来，一起碰一个。”俞善堂提议道。
自然没有人不敢，今天俞善堂坐在上位，那可是有话语权的。
碰了杯，就各吃各的，想吃什么吃什么。
“爸，有件事和您说一下，也还没定下来，就是有这个一个想法。”俞林看他爸挺高兴，就说道。
“说说看。”俞善堂夹一口菜到嘴里。
“我想弄个水果摊。”
“啥？”俞善堂花生米就卡在了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丁藕莲忙给递了一杯水，“着啥急。”
“你刚刚说啥？”俞善堂缓了缓，追问道。
“只是个想法，爸。”俞林知道他爸听见了。
“工厂的活不做了？”俞善堂问道。
“只是有个想法。”俞林解释道。
“这得是大喜那小子的主意吧，我就知道，大喜一回来，你俩到一块准出事。”俞善堂有些激动。
“爸，这就是我自己的主意，人大喜自是给我说了一嘴，我觉得是个机会，在工厂是安稳，可是一辈子也干不出头。”俞林当初没能上大学心里就留下了梗，如今有这机会，他自然是想要试一试。
“不行，儿子呀，爸爸今天和你把话说在这里，这事没得商量，不行。”俞善堂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
俞林便沉默了。
俞颜明显感受到饭桌上气氛的凝固。
“吃饭，吃饭，不行就不行，孩子不也是和你商量么？”丁藕莲就说道。
“这事你也别瞎掺和，现在有份工作多不容易啊，别人羡慕还来不及，他倒好，刚当上组长，眼界就高了，工厂就容不下了？”俞善堂责骂道。
“爸，也不是说现在，我肯定不会贸然辞掉工作的。”俞林缓和道。
“你今天得亏这事和我商量了，没有先斩后奏，儿子，你们年轻，眼界高，但是脚踏实地才是最稳妥的，明白吗？”俞善堂意识到自己的口气重了些，也缓了下来。
“嗯。”俞林应下，接下来再没提及此事。
“妈，这汤好喝，放了啥？”俞颜说道。
“这汤可是不简单，大骨头汤熬的，哪能不好喝。”丁藕莲笑道。
“给我也来一碗。”俞善堂一听，也心动了。
“自己盛。”丁藕莲把头撇过去。
“哎，我说你。。”
“爸，我给你盛。”俞林就接了过去。
“嗯。”俞善堂就把碗递过去了。
俞颜看着大哥，有些心疼，明明是委屈的，却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
她就做不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