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西洋丫头
到底是放老爷子跟张晨离开了，不放又能怎么办，真要硬留，怕还真不一定能留下，软留又显得卑微了些，没必要不是？
皇帝摆弄着面前的茶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场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包括楚墨。众人心里都骂着张晨，该死的玩意儿，走就走，非要拽什么诗文，嫌命长的玩意儿。
皇帝将桌面上的茶盏推了推，不久，又推了推。
“啪”
茶盏应声碎了一地，躲在角落里的杜淳偷偷接过伙计递来的毛巾擦擦脸，今儿太热，总是止不住的流汗。
“哼，竖子，不足道也，滚远远的好。还什么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你们听听这是人作的诗？朕要不是够大度今儿都得砍他头。”
皇帝语气平缓，说出来的却都是气咻咻的话。楚墨是知道自家父皇的，这是心里发气，还被人家用一首好诗当面狠狠编排了，主要人家还是无心的，天下最大的权贵这次是栽了。
“陛下说的是，竖子，竖子也，也不知道是谁给了这竖子的勇气。陛下英明神武，招揽他是看的起他，如此不识抬举，当给他好看才对。”
皇帝斜睨了一眼拍马屁的杜淳，顺手指了指破烂的厅堂房柱道“给你机会，去让那小子好看，走之前安排好后事，再找一个你的得力手下接了你的位置，免得你死的突然，家事公事都耽搁了。”
杜淳一惊，光拍马屁口嗨了，忘了那老爷子猛的一塌糊涂，别说自己，李公公都没在那老爷子面前走几招，自己去那不得被拍在土里再和成稀泥？杜淳不敢再多话，站在一边不再吭声。
“父皇，那老爷爷到底是谁，武功怎么如此高？”
楚墨抓到机会，终于是问出了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皇帝叹了口气才道“镇远候张贤明。”
楚墨嚯的起身，双眼睁的老大“就是。。。就是那个勇冠三军，杀的胡人自退千里，又千骑破花都的张贤明？”
见皇帝点头，楚墨又激动指着外面“他。。。他他他。。。他怎么跟咱普通人一样？”
这话把皇帝逗笑了“哈哈哈。。。不然呢，你以为他是个什么模样？”
楚墨略微皱眉指着鼻青脸肿的老太监道“李三说他身高八尺，背生双翼，头有犄角，嘴有獠牙，眼大如牛且能吞吐火焰，手执一长柄巨刀，犹如魔神，反正就是又凶猛异常，又丑陋不堪，且好食人心，看面相不似好人，除了勇猛外唯一值得称赞的也就是对父皇忠心耿耿。”
皇帝扭头看向身后的太监，抽了抽嘴皮子，想了半天才指向门外道“他。。。在你眼里就这模样？”
太监躬身施礼“回陛下，他在老奴心中可比太子殿下描述的丑陋多了。”
“嘁。。。”皇帝摆摆手“打不过人家就编排人家。”
老太监正想回答，却听见大门突然吱嘎一声打开一道缝，张晨脑袋探了进来，双眼炯炯有神，嘴里嘿嘿嘿的贱笑着，随后便抽身进来，又把门关上。
“咳咳。。。”皇帝清清嗓子心里想着这货又回来干嘛“那什么，你又回来做甚？”难道改主意了？
对面一群人看着，张晨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刚赚了人家三千两银子，这会儿又回来要东西多少得委婉些，不然挨了打遭了骂啥的不太好。
“那啥，刚不是说我这回答的好也有钱拿嘛，那会儿一打岔给忘了这茬，这会儿回来就想问问，我答的怎么样，哎嘿嘿嘿。。。”
看着对面双手扭来扭去像个害羞姑娘似的张晨，皇帝拍拍头，果然还是不能对这货抱有希望。虽然很不想让张晨如愿，但又不屑撒这个谎，张晨的回答多少有用，招招手就准备让杜淳拿钱了。
“那啥，不要钱。”张晨赶紧摆手。
“啥，你不要钱？这不像你。”楚墨比皇帝还先吃惊“我不信。”
“嗨。钱够用就行，兄弟我不是贪财的人。”张晨摆手“那钱就当我捐给受灾百姓啦，我只是想找杜掌柜要些香料回家做菜。。”
杜淳撇嘴，心想你倒是会要，那香料老贵了，自己这的还都是好货，不过想想这也不是自己的，陛下愿意给就给咯。
皇帝笑了“嗯，甚好，你有心了，朕。。。真替受灾的百姓们高兴。杜淳，去多拿些香料来给他，另外以张晨的名义捐上五千两银子，嗯，真是大方。”
“哈哈，那必是。。。啥？多少？”
张晨不淡定了，上前两步，脸上没了笑，甚至胀的有点红，一脸的惊诧，声音高了八度，都破音了。
皇帝笑的很开心，扳回一局。
张晨耷拉个脑袋走出门，身后跟着个伙计提着个大包，里面装满了香料，皇帝还是大方的，没小家子气的给一点点。
老爷子站在离酒楼不远处，见孙子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赶忙上前几步。
“怎么了这是，遭欺负了？看你，说不让你回去吧你非要贪那一口。”说着话还在张晨身上扒拉着，看看哪里伤着了没。
张晨抬头露出个跟哭似的笑脸“爷爷，我大概是个败家子。”
“啥意思啊，咋败家了？你看这跟霜打了似的，不行，我得去问清楚。”
老爷子扭身就向酒楼走去，走了两步又像想到什么了似的，停下身，挠挠头，尴尬的回身看向愣愣看着自己的张晨道“算了，还是不去了，多尴尬不是？”毕竟。。。惹不起里面的人啊，去了低三下四不想，吆五喝六不敢，孙子也没啥大问题，赶紧跑路离开这儿要紧。又看向提着大包跟来的伙计，现成的沙包，要不打一顿出出气好了。
见老爷子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伙计急了，赶忙解释道“老先生莫急，听小的解释。公子并未受欺负，只是之前公子回答的问题极好，我家老爷要赏的，谁知公子不问银钱多少就直接捐给了灾民，随后。。。随后公子就这样了。”
老爷子半信半疑，看向张晨，见张晨点头后这才笑开了。
“嗨，多大点事儿，钱多钱少些有什么，够花就行。咱老张家就不是贪财的。。。”
“五千两。”张晨哼唧道。
“才五千。。。多少？捐了？败家子哟！那都是钱呢！”老爷子嗓门儿也高了一大截，惹的街上行人一片怪异的眼神注目。
“五千两，心疼死我了。”
老爷子揉了揉胸口，回头眼巴巴的看了看酒楼，纠结半天，算了，扛着背篓，拉着孙子，爷孙俩落寞的向城门走去。提着包的伙计愣了愣，这香料还没拿去呢，纠结了一番，一路小跑也就跟上了。
城内另一处，一个衣衫破烂，瘦瘦小小的身形走在街道上，只是一大抵十岁的小姑娘，手里的破碗并未给其讨来任何食物。熙熙攘攘的行人看到她时更多的是露出厌恶的表情，唯恐避之不及，连街上其他乞丐都好像高她一等般，在她面前能挺起胸膛。
造成这个情况的原因很简单，小姑娘有着一头金发，碧蓝的眼睛，和她那明显异于天武人的面庞，更像是西方野人，天武人是看不上西方蛮夷的，天武上国，岂是蛮夷可比？
小姑娘犹如失了魂一样走着，虽然依然坚持的举着手里的破碗，但早已经不抱希望能要到食物了。娘亲活着时尚且还能偶尔吃上一些东西，如今娘死了，自己这副鬼样子只会遭人耻笑打骂而已，即使有好心人给些吃的，怕是转身就要被其他人抢了去，闹饥荒，自己没第一时间饿死已经是奇迹，但。。。怕也是活不久了。
“嘭。”
撞到了人，软软的，小姑娘第一时间跪下磕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求您放过我，求您了。”
不管对错，不管谁撞谁，小姑娘的经验告诉自己都该即刻磕头道歉，不然遭人辱骂事小，毒打才是难受。希望能躲过一劫吧，上一次撞了人即使及时跪地求饶，还是被打的几天起不来床，没人会觉得自己可怜，谁叫自己是贱种，谁叫自己长的和别人不一样。
跟老爷子一起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赶路的张晨跟人撞了个满怀，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听到道歉声，还有“砰砰砰”的磕头声，张晨心想，这该是很疼才对吧？
低头一看，又惊着了，这？。。。这是西洋人？
“该死的贱种，敢撞小公子，找死。”
“唉，别。。。。”张晨伸手阻拦，嘴里喊的急身后跟着的酒楼伙计速度却更快，抬脚向前，朝脑袋上就踹了过去，这一脚下去，看那瘦小的身子怕是得要了半条命。
小姑娘没躲，不敢躲，也躲不开，想想，死了也好，不受罪了，也好！
“砰”。
张晨眼睛都闭上了，实在不敢看，西洋小姑娘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心里怒骂着，这踏马的人命在这里好像就是个屁？如草芥一般了？
再睁眼，舒了一口气，还好。老爷子轻飘飘的提溜着伙计放到一边，嘴里絮叨着“年轻人火气真大，怎么滴也是一条命呢。”
周围人本是都停下看好戏，见没戏看了也就又无趣的走开，至于地上跪着的小姑娘，没人多看一眼。
小姑娘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连张晨拉起她来都没察觉到。
另一边伙计施礼道“是小的鲁莽了，只是觉得这贱种弄脏了小公子，该死的东西，所以才。。。”
张晨本想掺一掺小姑娘身上的灰，看了看，实在不知道从何下手，索性停下，看向伙计“为何对她如此厌恶，就因为她是西洋人？”
“我。。。我是天。。天武。。人，不是。。。不是。。。”
“贱种，怎敢自称天武人也，敢辱我天武？”
小姑娘一口流利的天武国话刚出，糯糯软软，甚是好听，却是遭来一白发老人咒骂，随后又是几人上前，满脸怒容。
小姑娘吓得不敢言语，眼中浸满泪水，不自主的向张晨靠了靠，张晨也不嫌小丫头身上脏，将小姑娘向身边拉了拉，一手按着小丫头肩膀一手护着小姑娘的头，张晨已经发现，有人手里提了棒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