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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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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家是世家大族,俞轲是嫡长子,俞知府极其看重,从小就把他带在身边培养。府里的邸报、俞知府的私人信件,从不瞒着俞轲。

    这也便宜了姜曦。

    姜曦求学时住在俞家,几乎与俞轲同吃同住,总会从他那里听到一些国家大事。作为一个会画画讽刺丑国总统的小粉红,他自然而然地热爱着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

    青州大旱的事,他就是从俞知府的私人信件上知道的。

    旱魃横行,春麦无望,黄沙遍地,青州知府却横征暴敛、贪污受贿,把三大粮仓贪污地一粒米不剩。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罢了。

    最可气的是,他隐瞒消息、关闭城门,拦下了北上逃荒的难民,还与富商勾结,哄抬粮价,将青壮年便宜卖出做奴隶,剩余的老弱病残,则当玩意一样戏弄□□。

    当地百姓,活生生被饿死了三万人!

    和青州知府勾结,哄抬粮价、控制粮道、逼良为奴的豪商,就是乔氏。

    “青州?”

    乔令远皱着眉头想,也只从回忆里抠出了一点点场景——满眼黄色山土,瘦骨伶仃的人群跪在粮铺门口,磕着头求他们放粮。

    他有些讶异:“你居然还知道这个?”

    额头发烫,浑身酸疼发软,姜曦依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他轻轻地喘息,之前明明意识混沌,此刻却因乔氏和青州之事,变得格外清醒。

    小少爷抿了抿唇,艳红的眼尾莫名少了几分春色,多了几分坚韧,他声音细弱地问道:“你还记得,你去求见俞知府,是为了什么事吗?”

    “俞家一位长辈,潇洒恣意,最爱云游天下,那时恰巧游玩至青州,被困在里面。就是他的一封求救书信,才让青州之事,流传到了外面。”

    “俞知府当即准备救人,你却来替青州知府转圜,甚至还想拉俞知府下水,低价收购杭州粮食,拉去青州发财。可惜,没说几句话,你就被他赶了出去。”

    姜曦简直又气又怒又委屈,他瘪着嘴,眼眶里含着眼泪。

    俞轲明明和他说,作恶的都伏法了。

    可是眼前蹦跶的这个人是谁?

    他还能绑架我呢!

    俞轲大骗子!

    乔令远总算弄明白了姜曦的意思。

    他嗤了一声,高高在上又厌烦不耐:“不过一些贱民,打死他们我都嫌晦气,也值得你和我生气?”

    打、打死?

    姜曦一愣,然后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一串串掉落。

    他撑着墙,左右看了一下,拿过靠在木柴上的破扫把,兜头打在乔令远身上。

    他一边哭一边打,还又娇又凶又胡言乱语地骂:“士农工商,你、你才是最低贱的1

    “呜呜呜……你怎么这么坏、你怎么这么坏1

    “三万条人命……呜……你怎么赔得起……”

    “你就不配活着1

    “你连呼吸都是浪费空气1

    “你连说话都是污染空气!呜呜呜……我打死你……”

    小少爷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大种花国,一个人遇到危险被困,全网都会牵挂。

    要是十几个人遇到危险了,不说国家机关,志愿者都会自发赶去救援。网友更是捐钱捐物,呼吁号召。

    乔家是什么全宇宙绝无仅有最珍贵即将灭亡的稀有种族吗?

    能研究出杂交水稻吗?

    能研究出蒸汽机吗?

    能研究出药品救苦救难吗?

    这是什么垃圾家族,要用三万条人命供养他们的荣华富贵?!

    打了几下,他力气就不够了。腿一软,他跌坐在地,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大哭,哭得毫无形象。

    乔令远不明白他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他侧着身躲了几下,给不敢靠近的护卫们使了个眼色。

    护卫们会意,立即上前。

    刚往前两步,利箭的呼啸声和雷电轰鸣声同时到达。

    一个射入他们的胸口。

    一个劈在他们的身上。

    乔家护卫瞬间倒了一大片。

    “谁1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群身穿铠甲、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拿着火把的侍卫忽然围住了院子,将乔家剩余几个站立的护卫拿下。

    门口侍卫恭敬分开,一个坐着轮椅的青年被推了进来。

    与此同时,安树带着谢珏也赶到了门外。

    谢昭未扫小院一眼,视线紧紧锁在跌坐在地上哭泣的姜曦身上。他松了口气,动了动因为长时间紧握轮椅扶手未动,而僵硬麻木的手指。

    准备开口说话时,他才发现,因为太过紧张,他的嗓子有些发干,手心全是冷汗。

    缓了缓情绪,他说:“姜曦,过来。”

    小少爷呜呜地哭着,哭得好伤心。他昏沉的意识,已经被心痛难过悲愤占满,没有精力再去理会别人。

    谢珏冲进院内,看着里面乱糟糟的景象直皱眉:“这是做什么?乔令远,你怎么在这里?”

    他严厉喊道:“姜曦,站起来,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住口1

    谢昭的声音不重,却极有分量。他侧头看着谢珏的眼神,冷得仿佛覆盖了几层寒霜。

    谢珏被吓了一跳,拧起了眉。

    谢昭虽然从不把谢家人放在眼里,但从没有这样不给他面子。

    是为了姜曦么……

    谢昭看着姜曦。

    这小少爷坐在地上,哭声悲怆,仿佛天塌地陷了一样。

    他往常也会哭,那个时候,他只会在眼里含点泪水,委委屈屈可可怜怜,看你心软了以后,还会恃宠而骄步步逼近。

    可从没有哪次,是哭成这样,凄楚悲伤,泪如雨下,好像伤心绝望到了极点。

    他的心,忽然跟着揪起来。

    谢昭按着轮椅扶手起身,快步走到姜曦身边,又蹲下身伸手环住姜曦,头一次细声温语哄人:“姜曦,没事了。”

    姜曦越是被哄着,越是忍不祝他攥住谢昭的衣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话都说不清楚:“二哥、哥,我好难过……”

    他怎么这么没用呀。

    别人穿书,救国救民为国争光。

    他穿书,只会被人欺负。

    我太废物了……呜呜……

    谢昭脱下自己的披风,包在他身上,扶着他起身,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手背,放软声音,哄着他说:“别哭,没事了,二哥哥带你回家。”

    姜曦喘了一口气,他浑身都很难受,素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披风,软绵绵靠在谢昭身上,仰着头看着他说,声音细弱,带着鼻音:“二哥,我要报官。”

    青州旱灾一案,背后必有蹊跷。

    他得、他得给那三万百姓讨回公道,所有该伏法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不然他这辈子,都会被良心谴责。

    谢珏不知道他指的是那件事,在一旁皱眉说道:“谢璧和乔令远联合设计你,是他们的不对。但是姜曦,家丑不外扬,此事禀告祖父和父亲,请他们出面惩罚二人便是,何必要闹到官府,平白丢了谢家脸面?”

    谢昭打横把姜曦抱起,轻描淡写道:“报官能有什么用?你放心歇着,不管是谢璧还是乔令远,二哥哥都不会放过他们,你就是想要他的命,也是使得的。”

    “不是为了这件事……”姜曦头很痛,意识逐渐模糊,他怕自己晕过去后,谢昭和谢珏不知道青州旱灾的事,让乔令远跑了,便硬撑着想把事情说清楚:“是为了……”

    谁知话未说完,躺在冰冷地面上的乔令远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嚣张且洋洋得意,在冰冷的雪夜里,格外刺耳:“姜曦,乔家可是你们安阳伯府的钱袋子,乔家人赚的银子,左手放进口袋里,右手就被你们谢家人给掏走了。”

    “你可要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别到时候一腔热血来告发我,却被你最信任的人喂了狗1

    姜曦怔住了,愣愣地看向谢珏:“大哥,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乔家是安阳伯府的钱袋子?

    青州旱灾一案,和谢家也有关系?

    不知为何,谢珏此时竟不敢和他对视,只能撇头避开他的视线。

    姜曦像是受了巨大打击,喃喃道:“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乔令远见状,挑衅笑道:“你以为,我姨母为什么会成为安阳伯世子的贵妾?为什么谢璧能公然对你出手?”

    “因为我们压根就不怕。不管是安阳伯和世子,都不会为了你——这个不能给谢家带去一点荣誉的人,而责罚我们。”

    “你知不知道,哪怕我睡了你,只要我再多给他们一些钱,他们甚至会主动把你送到我的床榻——啊!1

    一声惨叫响彻夜空。

    鼻尖似乎闻到了一点血腥味。

    姜曦的脑子已经彻底乱了,无法再思考更多的事情。他窝在谢昭怀里,只能看到刚刚谢昭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又甩在地上,紧接着,他从容抬步,走出院子。

    出门前,他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抱住谢昭的脖子。

    他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委屈又小声地求他:“二哥哥……不能把乔令远交给谢家……”

    谢昭不是谢家人。

    他讨厌谢家。

    说不定就会帮他呢。

    “他、他是青州、旱……”

    混沌和疲惫袭来,他话未说完,便彻底晕了过去。

    青州?

    汉?旱?

    是青州旱灾。

    谢昭思索片刻,随后转身,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乔令远。

    乔令远浑身抽搐,眼睛翻白,腹部插了一把匕首,鲜血顺着伤口流下,已经形成了一个血泊。

    若是没有救治,再过一刻钟,他就该血干而尽了。

    那一刀,是他刺的。

    嘴巴这么不干净,去和阎王爷聊聊天好了。

    何必留在人间,碍别人的眼。

    他又看向怀里的小少爷,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是青州旱灾,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至于哭成这样吗?

    “蒋丛,去把乔令远的伤清理一下,别让他死了。”不然怀里的这个,醒来后又要哭鼻子了。

    “清理完后,把他关进诏狱。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他出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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