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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感并没有如约而至,他疑惑的睁开眼,遥见高高的树杈上悬着块黑色破布。
黑狗细长的脖颈卡在了树杈之间,纤细的四肢抽搐着。嘴角蔓延而下的液体在它身上画出长长一道河流,顺着尾部裸露的骨头滴落在地。
身后树猛然一震,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神,树干径直倾倒在他跟前。扬起的尘沙枯叶扑了他一脸。树桩高度堪堪与他持平,恰巧架住了枝干,为他腾出了一点空间。
他手脚并用从倒塌的树干爬出,脖颈处一阵热浪袭来,他猛然回首,熟悉的火蛇迎面扑来。
眼见火蛇在面前不断放大,四周的空气愈渐灼热。玉观棋已是无路可退,倏尔火蛇撞上了无形的巨手,包裹、挤压最后化作点点火光飘落。
出手相救的人还在与姑获争战。火蛇盘旋袭向黑衣人,只见那人掌心轻轻一推便将火蛇打散,掌风没入姑获巨口中,竟是将人推出好远。
黑衣人法力远在姑获之上!
玉观棋正瞧得出神突然被人一把抱住。那人身上寒气未散,想必是疾驰而来,臂膀勒得他有些透不过气。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耳边除了蜂鸣外依旧什么也听不到。他拍了拍仓见生的背,刚开口,喉间积液倒流引得他馨咳不止。
掌心兜不住温热的液体,它们争先恐后钻出指缝出逃。蜂鸣随着它们的滴落逐渐收敛了声息,隐约间能闻见仓见生急迫的询问声。
“你还好吗?”
玉观棋摆了摆手,还未开口就看见黑衣人翩然而至,姑获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看着仓见生站起身拦住了来人,将他掩在身后。右臂的绷带已被取下,缝合的痕迹宛如蜈蚣一样狰狞、可怖。隐约还有血珠渗出,应是伤口开裂导致。
玉观棋一时无语,还以为能凭一己之力救仓见生一命,谁知老天不给机会。
“你是何人?”仓见生来得迟,并没有瞧见黑衣人出手相救的时刻,所以神色警惕。
“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人声音就像由沙砾磨过的喉间发出一般,粗糙低沉。“两位的伤势可还好?”
玉观棋试图探析黑衣人的气息,感官却像是被薄膜阻挡了一般,几经摸索不得要领。只能放弃,改换在脑海寻找与之相似的人物信息。
他赶在仓见生说话前开口道:“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左手拽着仓见生的衣袖勉强爬起身,将右手上的污秽抹在树干上,操着他标准的公式化笑容道:“还不知如何称呼道友,有机会定上门道谢。”
“莫问。”黑衣人看了眼玉观棋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好奇问道:“你们是怎么和姑获扯上关系的?”
玉观棋眉峰一挑,正思索着如何编出个像样点的故事,只听仓见生不急不躁回答:”前来探亲,听闻有恶鬼作祟,友人于心不忍便想着出手相助。”
“是,自不量力了点。”他摸了摸鼻子,接话道:“莫问道友又怎么出现在了这里呢?”
“我追着恶犬来的。”
气氛瞬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玉观棋不着痕迹的扯了把仓见生衣袖,一边在体内探寻法力的踪迹。
此人的出现太巧合,若真的是追寻黑狗而来那定是知晓了他的身份。一时敌友难辨,刚脱离虎口又落入狼口的感觉让他内心一阵烦躁。
“二位今后有何打算呢?”黑衣人率先打破了沉默,眼眸中是与嗓音极其不符的明亮。
眼前宛如月牙的眉眼变得模糊不清,玉观棋敲了敲脑壳,像是开启了万花筒功能,月牙分裂成了无数个开始打转。
每当法力消逝后便会如此,熟悉的困顿感虽迟但到,他闭上眼直直朝前栽倒。
又是那个烟雾缭绕的梦境,又是那一双触不可及的手,还有依旧不停奔跑的自己。
前方一束光照射了过来,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前是一张极具冲击性的脸:络腮胡,眉毛又粗又密,双眼大如牛眼,堪比猿人。
“我去!”玉观棋一个鲤鱼打挺,冲着那张脸扬拳一击。
络腮胡反应灵敏,俯身躲过。反手握住玉观棋尚未收回的手臂,往前一带,玉观棋便随着惯性飞下了床。
脸先着地,他抬起头时感觉有一股热流从鼻子溢出,“法力真的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愤愤然道,随后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好意思,一下子没控制住。”络腮胡一脸歉意的看着他,弯腰拍了拍他的膝盖上的灰,“公子你没事吧?”
“怎么回事?”
玉观棋闻声看向踏入门内的两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圆润的脸庞镶着一双杏眼,腰间缀着熟悉的玉佩 ,此人便是在破庙里遇见的唐公子。
而在他身后进来的男子身着鸦青长衫,腰系暗纹祥云丝绣腰缠,若不是那张脸,玉观棋绝认不出来此人是仓见生。
“可能,长相吓到仙师了。”
惊讶之余,玉观棋回首仔仔细细看了眼正在挠腮的络腮胡,果然也是个熟面孔,就是那个粗犷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