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叶惺忪刚认识陈约的时候，陈约才十岁，比自己都要小一岁。
叶家世代经商，叶瑾，他老爸，更是个绝佳经商天才，有个被他视为知己的得力助手。
叶惺忪从小喊那人陈叔叔。
老爸老妈很尊重他，但对年幼的叶惺忪来说，不过是公司里一个员工而已。
于是叶瑾扶着陈秘书儿子肩膀介绍给自己时，叶惺忪完全没当回事儿。
他正在泳池里玩得不亦乐乎，变换各式各样的泳姿，偶尔泛着玫瑰色光泽的发丝会浮出水面，浅浅吸一口气，转瞬没入池底，从水中起来时迷住了眼，一下子甚至没睁开。
陈约在陈敬乔的授意下，接过毛巾，轻轻敷在叶公子脸上，但毛巾被一把抓过去乱擦一气，睁开眼已恢复如常。
陈约愣了一下。
眼前这个睁开眼的男孩儿好看得有些过分，鼻梁又高又尖，头发浸润透露着一股瑰丽色泽，微微吊眼看他，充满审视跟挑剔。
他冷淡地道：“你好，我是陈约。”
紧接着陈约听见头顶一声轻笑。
“约定的约？”透着一股漫不经心高高在上的腔调。
陈约才想说话，叶公子已经改变主意，挥挥手表示没兴趣，不知道也没事。
“我要上楼洗澡了，你也过来吧。”
两家大人似乎很高兴叶惺忪一下子接受了陈约这个玩伴，纷纷让陈约跟上去。
进了卧室叶惺忪吩咐：“你去给我放水。”
陈约僵硬了一下，方才转身进浴室。
陈约走进浴室，浴缸倒是很好找，过了洗手池五六步就是，但是陈约按叶惺忪的描述找到右侧，就有点傻眼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浴缸能有这么多按钮。
陈约摸索着放了热水，这是他来叶家干的第一个活，不敢马虎，光是试水温就试了五分钟。觉得温热合适了，才又按下保温，出去叫叶惺忪。
叶惺忪却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被子松垮垮拦在腰间，叶惺忪睡颜很安静，没有睁开眼时盛气凌人的样子。
“水放好了，叶少，当心水变凉。”
叶惺忪睁开眼没说话，表演了个变脸。
他简直快要气死了。
忙了一整天跟家里人在城东赴宴，那个蒋家的小女儿，大了他整整三岁，居然还厚着脸跟他示好，最重要的是，蒋小姐长得很高，十四岁就已经一米七三了。
叶惺忪只能半抬头看着她，觉得每次跟她说话都是一种侮辱。
这种侮辱下他妈居然还威胁他绝对不能拂蒋家的好意，好他妈的意。叶惺忪早熟，说了没两句，见叶蒋两家的大人都带笑暧昧地看着他俩，他就怀疑他妈要搞什么娃娃亲，要是以后他真得娶这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女人，他就一头撞死在他爸妈主卧里。
好不容易回到家游一会儿泳，陈秘书又带着陈约来了，他难得一沾枕头就睡了，居然还被这个新来的小屁孩摇醒。
叶惺忪下意识就握起拳。
他没少打过人，虽然他生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的叶家，苏晴却教导他，当男人，该握拳的时候就要上。
叶惺忪严格贯彻这项标准，遇到不顺的就是干，把自己打的换了三所学校，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叶家这个小少爷，脾气不好性格还差，最主要的是能打，威风凛凛叱咤一方。
但是一握拳看见陈约明显缩了一下，叶惺忪又有点犹豫。
虽然他没少削过谁，把他吵醒了挨削那是活该，吵醒他睡觉的人本来就都该去死，但是他还真没打过他爸认识的人。
而且陈秘书也很老了，还在帮他爸干活，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叶惺忪松开拳头，眼光却毫不收敛，扫过陈约僵硬的脊背，他切了一下，不耐地抿起嘴，一把推开陈约，噔噔噔踩进浴室。
“啪”一下摔上门，叶公子心情很差，但没有想到身后落下的陈约在叶惺忪进浴室后，脸上恭敬之色一下如潮水般褪去。
神色似乎有种冰冷的质感。
陈约两手撑在床沿，低头呼吸了一下，再抬起头，满脸是挡不住的厌恶。
叶惺忪进去没多久，突然一声水花巨响，又噼里啪啦一连串重物落地，把陈约吓了一跳。
下一秒叶惺忪的咒骂声传了出来。
“我，操！”
叶惺忪脸蛋十分漂亮，骂起人一点也不含糊，他不小心在池子里摔了一跤，正拿大毛巾擦头发，见陈约赖着不动，大为不耐的开了口：
“愣着干什么，过来啊，我后面擦不到。”
陈约拿过毛巾，替他擦拭脑后的头发，擦了一会儿提议用吹风机，叶惺忪半天没应，半晌脑袋才猛地点了一下，睁开眼朦胧地瞪着陈约。
他竟然又睡着了。
“呼——”打开吹风机开关，风呜呜地灌动在发丝间，陈约还没来得及收起一丝笑意。
叶惺忪困得直翻白眼，见状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叶惺忪脸色不好看，拿手撑住了头，镜子里陈约站在板凳上给叶惺忪吹头，低笑还在脸上挥之不去。
叶惺忪看了一眼，觉得哪儿不对。
别开眼。
又眯起眼，瞪着看回去。
终于发现哪里不对。
陈约这个人，五官没有自己生得凌厉漂亮，但拼在一起，平白就亮眼起来。年纪比他要小，偏偏特别老成，嘴角挂笑简直就像明星。
叶惺忪一天的郁结在此时达到了巅峰。
去他妈，他最讨厌的，就是比他高，还比他好看的人了！！！
叶惺忪怒火中烧，把陈约轰了出去。
但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陈约。
陈约在一家泰菜馆打工。
一日叶惺忪来了，然后他沾了口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醉了。
醉就算了，他还四处亲人。
“叶……叶子，你还好吗？”
“好的很。”叶惺忪翻白眼，“再给老子倒一杯去。”
老干妈忧心忡忡：“你还喝啊？”
“啵”一下，叶惺忪一口亲在他脸颊边儿上，利落地推他一把，表示钱已付：
“去吧。”
老干妈不甘心地抹了把左脸，又抹了把前不久刚被啵过的右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委委屈屈地又开了一罐，容晚晚这时候发现不对了。
“一二三……六。”她算了一下，半个小时前起，叶惺忪亲了三下老干妈，两下自己，还有一下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吴明霄。
她嘴角抽了一下：“别再开了，叶惺忪都喝醉了。”
叶惺忪当然也听见，吊眉一巴掌怒拍在桌上，“你说什么呢！老干妈别理她，别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
容晚晚斜眼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啵！”
仿佛虚空中被上了发条，叶惺忪的话戛然而止，欢快地凑过来亲了她一口。
容晚晚推开他，耸耸肩：“看到没，醉了就四处瞎亲人。平时见过他这样吗？”一停，又毒舌地补充，“跟那些撒酒疯的还真不一样，回头书上查查，这病指不定还能以他名字来命名呢。”
刘洋慌了：“你别光看啊，这咋办啊，我们怎么把他弄回去？”
容晚晚拿起包：“关我什么事，你让他喝的酒，自己处理吧，我晚上还有家教课，bye~”
又过了一个小时。
餐厅要打烊了，11桌有人不说，还没买单。方姐是有家有女的女人了，光是刚才就打了不少电话安抚独自在家的小女儿，忍不住拿手绢擦擦额头：
“小陈，你不是认识那桌的人吗，我看你跟他们说了好久的话，你去问一下吧。”
陈约工作上很能吃苦，但这会儿是真的不情愿：“我不认识……”
方姐柳眉倒竖：“姐都看到了，先离桌的那个小女孩儿，之前一直盯着你瞧呢！”
说来陈约才发现，叶惺忪那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了。
拿了菜单纸笔，陈约冷着脸道：“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叶惺忪盯着灯光下橙黄液体，长长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陈约很习惯他的无动于衷，又把话问了一遍。
叶惺忪不答，陈约压着忍不住狂抽的嘴角，把菜单轻轻放到他面前：
“叶少，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服务业的了，您有要吃的就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给您找来，相反您要是没有，就付完钱……”付完钱滚蛋，陈约很想这么说，眯起眼忍了一会儿，“……就买一下单，我们要打烊了。”
叶惺忪还是不说话，沉默地把杯中最后一点酒喝完。
隐忍如陈约，也怒火中烧，一把把点单纸拍到了桌上。
“啪”一声，叶惺忪吓一大跳。
像是意识被从另一个世界抽拉回来，叶惺忪愣愣地抬起头，同桌的已经没有人了，餐馆里都已只剩下自己，几盏角落的灯光都灭了，能清晰看见街景，红绿灯变幻着颜色。
叶惺忪头疼，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跟谁一起来的了，低头深深揉着眉心。
“搞什么？！”陈约脸色越来越烂。
叶惺忪这才看见这个拿着菜单的服务员，居然一副责怪的口气跟他说话。
叶惺忪这个人，你跟他来硬的，他就跟你来软的，你来软的，他再来硬的。
现在陈约正在气头上，他才不要大庭广众地跟陈约吵呢。
“你干嘛？”
叶惺忪露出自己最乖巧的笑，他爷爷生气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笑的，带一点讨好，他其实不爱这样笑，因为叶惺忪笑堆到一个程度，会堆出两个极浅的酒窝，叶惺忪觉得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