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往事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杜如筠身着月白色丝绸交领长袍进了屋。
乌黑的发松散地披在身后，白色丝绸在月色下泛着浅浅的光泽，淡雅非凡。
她拿起旁边的薄披风抬手想为伏在案上的人盖上，披风刚刚落到柏溪风身上，柏溪风眼睛倏然睁开，下意识握住杜如筠手腕。
“谁！”
他抬头见来人，冷冽的目光逐渐清浅。
“你来了。”
“嗯。”
杜如筠心中隐隐作痛，之前柏溪风说过，因为他的病，家里人曾想置他于死地。
想必是经历过些事情，才变得如此警觉的吧。
她将拿起剪刀轻轻将烧过的烛芯剪掉，跳跃的烛火这才安静了些许。
“吃点东西，我做的。”
杜如筠将旁边一碟酥饼放到柏溪风面前：“今日见过长姐之后，总觉得你闷闷不乐，是有什么事情么？”
“嗯。”
柏溪风略微沉吟，转而看着杜如筠：“我有些事情，想要同你说。”
“嗯？”
握着筷子的手微滞，柏溪风一脸沉色地看着杜如筠那双清亮的眼。
“我骗了你”
见柏溪风略微忐忑，杜如筠抬手为他倒了杯清茶：“你且慢慢说。”
杜如筠不傻，柏溪风掩藏了些事情，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可后来柏溪风救过她数次，她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只要他爱她这件事，柏溪风不骗他，其他的事，从长计议即可。
“我长姐是北渊女帝柏凤城”
清浅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又因为夜晚静谧，这声音被无形之中放大了不少，显得格外清晰。
杜如筠脑袋一阵发懵，手一抖，青瓷茶壶便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说什么？”
杜如筠脏逐渐收紧，如果自己生在普通人家，那倒问题不大，可偏生她的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将军。
北渊虽然不与南月敌对，却也不是什么友好邻国，柏溪风作为女帝的弟弟，自愿入赘杜家，岂不是引人猜忌。
“你”
杜如筠声音颤抖：“你是怎么躲过礼部和吏部的户籍检查的？”
按照南月科举规定，由礼部主持科举考试，吏部负责在封官时复核参与考试人的户籍，背景，交叉审核，十分严格。
“我没有骗人。”
柏溪风轻叹一口气,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谈起北渊先帝与先后的故事，倒是比话本子还精彩几分。
北渊先后姓方，叫方梓歆，是南月人。
当年方家是南境有名的商贾人家。
可惜方家子嗣稀薄，方老太爷只有方梓歆一个女儿，偌大家业需要人继承，所以方家始终方梓歆当儿子养。
方老太爷对于儿子这件事并不执着，心中盘算着招个上门女婿，等方梓歆有了孩子，孩子随母姓，那方家照样有后。
那年，方梓歆带着商队往北渊边境去，想用南境药材换一些北渊宝石回来。
不想路上遇到一群悍匪，正将刀架在一个衣着富贵，书生模样的少年脖颈上。
方梓歆路见不平救下了少年，那少年便是北渊太子——柏成旭。
柏成旭谎称自己是来南境探亲的北渊人，在回北渊的路上遇到了歹徒，请求方梓歆捎他回北渊。
看着柏成旭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方梓歆心软了，她同意柏成旭跟着商队一起走，不想这竟成了此生她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北渊与南月素不通商，方梓歆带着柏成旭顺着林子，悄悄越过边界，不想被守边军抓个正着。
本以为要遭难的时候，柏成旭去同守军将领说了些什么，那守边军便放了方梓歆。
之后，方梓歆本想直接回南境，可柏成旭诓骗方梓歆自家在北渊京城做些生意，让方梓歆护送其回京城。
因之前被抓的事，方梓歆本想拒绝，不想柏成旭开出了高额酬劳，并答应为方梓歆介绍做珠宝生意的商人。
商人重利，方梓歆也不例外，斟酌之后，还是应下了。
不想回京一路，危机四伏，这柏成旭不知惹了哪路神仙，四处有人追杀他。
起初方梓歆颇有怨言，几次想要打道回府，可耐不住柏成旭一再抬价。
方梓歆考虑到回家还得花钱招赘纳彩，多赚一点算一点，于是咬咬牙一路往北渊京城赶。
京城路途遥远，路上险象环生，几次危急时刻，柏成旭护住了方梓歆。
时间缓缓流逝，方梓歆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北渊人。
她想过要纳多少彩，才能让柏成旭跟她回南月。
可是她看看柏成旭的衣着谈吐，便知自家比不上柏成旭的家世，柏家不至于让自家儿子上方家当个赘婿，于是开始整日闷闷不乐。
柏成旭看出了她的不悦，几番询问，方梓歆这才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本以为柏成旭会生气，毕竟赘婿这种事算不得光彩，不想柏成旭却笑得开怀，只是道，北渊与南月并无差别，若他不能同梓歆回南月，梓歆便留在北渊罢。
方梓歆不愿，她是南月人，爹爹和娘亲都在南月，她爱南月的山，南月的水，南月的月。
男人嘛，南月也不是没有方梓歆打定主意做完这单生意后离开北渊，回家老老实实找个愿意上门的女婿，为老方家传宗接代。
没想到刚到京州，她和柏成旭就被禁军围住了。
禁军将她围得插翅难逃，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方梓歆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一双眼睛里藏着惧意，她抬头看着高处那双清澈的眼睛，这才发现柏成旭的双眸黑得让人害怕，就像是深渊，随时会让她堕入谷底。
她颤抖着声音问他：“你到底是谁”
却见他抬眸看着旁边的禁卫军：“孤是北渊太子柏成旭。”
方梓歆惧了，她跪在地上，祈求柏成旭放她回家。
不料一双大手钳住她的下颚，柏成旭一双眼睛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极尽占有欲，似乎要将方梓歆吞噬殆尽。
方梓歆这才明白，原来当日她所救的，从来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他都是装的，从进入北渊那一刻，他就是装的。
“你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感情，我只骗了你身份。”
“放我回去，我求你，我想回家”
“北渊不好么？梓歆只有留在北渊，孤才能好好报答梓歆的救命之恩啊。”
方寸距离的那张俊脸，笑意温柔，可是方梓歆不寒而栗，她从柏成旭身上看到了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