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53
2020年
昏暗的卧室，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推开门，视线投向床上安静躺着的女人，苍白的脸色隐在幽暗的室内越发诡异。
“你来了。”
女人目光淡然的扫向站在进门处的人。
门外的光斜斜的在进门处打下一片三角形光亮，与室内的阴暗泾渭分明。
站在光亮处的男人迟迟没有动作，反倒斜靠在门框上，嘴上叼根烟，拿出一个黑色磨砂质地的打火机，“咔嚓”一声，蓝火冒溅，唇间缓缓吐出一片青灰色烟雾。
“你不舒服？这么烂的理由还要用多少次？”
“不管多少次，你来就行。”
“这么多年，也该够了吧。”
任翊自嘲一笑，火光忽隐忽现，灰烬漱漱而落。
“我只要活一天，你就管我一天，这是你答应我的。”
兰姗柔弱又无力的起身，伸手去拉几步外的任翊。
任翊无数次的后悔过曾经年少轻狂时的浪荡不自知。以至于在遇见顾棉时，他只能拼命遮掩，很多时候都不能极尽坦诚。骄傲如他，也很多次不敢面对顾棉那双澄澈的眼睛，怕愧对她眼中那捧灼人的光。
兰姗曾经确实是最特别的存在，不是说心里有多喜欢，至少让他少了很多麻烦，接连不断的告白和情书都因她而终止，所以任翊乐意留她在身边，也心安理得的享受她对他无条件的好。
甚至在听到他随口和朋友胡侃时说的喜欢骨感美女，就拼命减肥，他并未多分一丝注意力在她身上，当然也没阻止。
甚至，心底还升起一点小小的渣男自豪感。
看啊，看她为了我多么努力。
说到底，就是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因为吃了过多的减肥药加上近乎断食，兰姗突然昏厥在教室，才开始注意她，这个时候的兰姗不知不觉间已经瘦到脱相。
兰姗父母很快把她从学校接走，过了几天，兰姗又回来上课的时候，带回一个相当不好的消息，她因为吃了太多种减肥药，造成多器官有了衰竭的迹象，血液检测结果也不好。这种病不好治，持续下去的话可能没过多久就会器官衰竭而死，如果治疗的好，也可能下半生安然度过。
当任翊知道的时候，沉默了很久。
十几岁的少年还担不起生命的重量。
对于他们来说，生命只是生物书上的名词，对于他们来说还没有足够的胆量去直面生命。
他很自责，或许平时多看她一眼，多关注她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们分手吧，我这样子不好拖累你。”
当时的兰姗脸上近乎没有一丝血色，站在他面前瘦弱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倒。
“不会，只要你在一天，我就管你一天。”
鲜活的少年轻易就对少女许了诺。
往后的几年，兰姗为了陪在他身边，坚决不肯听从家里去国外j接受更好的治疗安排，任翊也一次又一次的抱着昏厥的兰姗踏上救护车。
直到大学，兰姗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晕厥的频率越来越高，实在没有办法，休学去了大洋彼岸。
兰姗的手轻轻碰了碰任翊的手背，又软绵绵的钻进他的手心，逐渐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另一只手也勾上任翊的脖子，整个人赤着脚踮起脚尖柔顺的贴在他身上。
任翊思绪被打断，指尖的香烟也已经燃烧殆尽。看着怀中依偎的人，细细的丝质吊带裙摇摇晃晃的挂在肩上，似露非露。微垂着的眼上描画着极为张扬的上挑眼线，饱满的红唇，眼角下刻意点着的那颗痣
眼中不由浮现出刚刚才见过的另一抹身影，与眼前的场景重合，让任翊不忍推开她。
红唇主动送上，像小兽般试探着舔舐，暧昧的水渍声响起
就这样入迷般被拉着，缓缓走进房间，躺倒在那张被光照不到的床上。
被浪翻滚，一室旖旎。
翌日，任翊睁开眼，看到怀里裸着的女人，毫不犹豫一把推开。
昨夜的场景一幕幕的回现在眼前。
捏了捏眉心，不禁暗自懊悔。
翻身下床，一件件捡起地上的衣服囫囵着往身上套。
“怎么了？”兰姗被推醒，两眼迷蒙。
任翊一言不发地继续着动作。
“又不是没睡过？至于吗！”
兰姗红着眼，拥着被子起身，身上红痕斑驳，处处昭示着昨夜俩人的意乱情迷。
“以后不会了。”
“我愿意当替身，只要你还要我！”
兰姗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任翊的腰。
“别走，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都不骗你了”
语气极尽卑微，哀求。
她知道任翊一向很吃这一套，只是这次她失望了。
任翊扯开盘在腰间的手，毫不犹豫地大步摔门离去。
经历了上次圣诞的那场闹剧，任翊和甄诚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去打扰顾棉，而第二谦也被她赶回自己家，年底了他确实很忙，也就应了下来。
这段时间，顾棉又开始频繁地去做心里咨询。她后知后觉的察觉和第二谦住在一起总会有擦枪走火的时候，看他难受她不忍心。
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还能软糯糯的要求男朋友来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稍稍牵个手就能知足。
现在在一起没多久就三垒打的更不在少数，想到第二谦身边的那群荤素不忌的朋友们，顾棉就觉得有压力。
时不时闺蜜们约个饭，聚的时候总是觉得大学还没毕业，一起笑着闹着，开着不是通往幼儿园的车。
新年将至，每个人的生活似乎都有了大变化，秦思雨的相亲对象竟是前任林航，听说两人又有了数不清的纠缠；伍妺终于被‘班花’拿下，甚至已经带‘班花’见了父母，过了明路，连秦思雨都感叹这次伍妺是真栽了，曾经的文艺少女变成了文艺欲女；何亦君也和曾经毕业时为他打抱不平的那个麻醉科小哥哥在一起了，曾经信誓旦旦说着不找同职业的男人，结果现在也是向命运低了头
第二谦应母上大人的召唤，回家吃饭。听说他在顾棉店里，非要让他们一起回来，他央了半天，她都不同意，也就作罢。
如果俩人没在一起，去就去了，现在俩人在一起，她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第二谦前脚迈进家门，后脚就见他家母上从厨房挥着锅铲出来，“小棉呢？”
“没来！”
第二谦没好气的开口，本来就因为顾棉不肯跟他一起而暗自生闷气，还被亲妈直接点爆了。
“吃炸药了你？看你这样子，有哪个女孩子能看得上你！”
何晴略带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又转身回厨房。
“嘿，女朋友就不牢您费心了~”
第二谦想到女朋友三个字儿，心底还是美滋滋的。
“真有了？哪家的姑娘眼神这么不好？带回来看看？”
第二谦跳脱的性子大部分都来自于何晴。
“妈，哪有你这么说亲儿子的！老宏，你就不能管管你老婆！”
第二谦翻了个大白眼，转头对着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第二宏叫唤。
“要儿子干什么，我有小棉这个女儿就好了，这次她回来我还一次都没见过，听你顾叔说她开了个咖啡馆你没少帮忙？”
何晴往餐桌上摆着一道道菜。
“那当然了！”
第二谦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低头在茶几的果盘里扒拉着，半天也没拿出一个吃。
“啧啧，你也就在她那有点人样！”
一家三口落座，何晴除了念叨第二谦没良心，更多的也是念叨顾棉，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的人，比起旁人，听到她离婚，何晴反倒更多的是心疼。
一颗无比柔软的心，第二谦也是随了何晴的。
“你说这孩子回来了一次都没来过家里，现在这年代离婚怕什么，再找就是了，她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
何晴看着做了一桌子的菜，惋惜的开口。
“哟？您这思想觉悟可以啊！那万一哪天我带回来的姑娘也是个离了婚的，你愿意？”
第二谦趁此试探着何晴。
“离不离婚不是重点，姑娘本身人品才是重点！前提是，你得先有一个姑娘!”第二宏适时的开口。
“你爸说的对！”何晴也认可的点点头。
“你们在我面前玩儿夫唱妇随呢？有意思吗？欺负我女朋友不在？”
第二谦皱着眉，一脸嫌弃。
从小到大都是被这种酸唧唧的狗粮喂饱的，以至于养成了他这种肆意散漫的性子。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交了那么多女朋友却从来不肯碰一下。
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少年心性，见身边朋友都一个一个的换，所以他只是选择了从众。
“曾经差点和顾家定娃娃亲，后来想想幸亏没有，把小棉配给你，白瞎了！”何晴又开始提起往事，有时她自己都会唏嘘。
“那我现在和顾棉在一起你同意吗？”
第二谦敛了敛眉，耳朵直棱棱的等着何晴的答复。
“怎么问的这么莫名其妙，前提是人家得愿意搭理你！”
何晴突然觉得这样也挺不错，反正都是单身，但是又想了想，自家儿子是个浪荡子，疯起来她都找不到人，一向安静恬淡的顾棉肯定拴不住这匹野马。
“我是说万一呢？”
第二谦不死心地追问，语气依旧懒懒散散。
“那有什么不同意的！本来就是女儿，变成儿媳妇那不是更好！”
何晴脑海中幻想的场景被自己亲自戳破，语气也不太好。
“我可警告你，你给我收着点！刚才你可说了有女朋友，别在外面给我玩儿朝三暮四，始乱终弃那一套！把人吓跑了我看你就哭去吧！”
“合着在您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第二谦懒得再多说，盘算着吃完饭就去找顾棉。
“你以为呢？你啥样心里没点数？！”
第二宏眼都没抬就狠狠地插了儿子一刀。
“呵，你俩真行！回来吃顿饭就怕我吃不饱是吧？”
第二谦随便扒拉两口碗里的饭就把碗放了，起身穿外套就要出门。
“这么晚出去干嘛？”何晴追在身后问了句。
“找温暖~抱你儿媳妇玩儿不比在这强！给你俩玩儿出个大孙子要不要？”
第二谦杏眼弯了弯，贱兮兮的说道。
“你要点脸吧！”第二宏嫌弃的摆摆手。
第二谦潇洒又做作的飞了个吻就消失在大门后。
顾棉在店里忙了一天，没几天就要过春节，店里的生意这段时间都挺好，她也经常呆在店里帮忙。
今天店里不是特别忙，所以回家还挺早，想到这段时间的忙碌，顾棉就想舒舒服服泡个澡彻底放松一下，于是她把暖气调到最大，换上睡袍，又开了瓶红酒就进了浴室。
热气蒸腾，顾棉懒懒地躺在浴缸里，从手边端起红酒轻抿一口，面前的台子上ipad正放着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好不惬意。
不知不觉间竟然渐渐有了醉意，脑袋昏沉。
放在客厅的手机持续震动。
没过一会儿，激烈的敲门声赶跑了那片刻睡意。
顾棉摇摇晃晃的拿过浴巾把自己勉强擦干，又套上睡袍，匆忙的跑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是第二谦，才放心的开门。
第二谦进门就看到顾棉上扬的眼角带着醉意，粉腮微微泛红，头发潮湿，浑身似还围拢着隐隐带着股暗香的水雾，身上睡袍松散，好似轻轻一拉就能拨开。
“不是回家吃饭了吗？”
顾棉极其自然的让开玄关的位置，转身欲回浴室把那瓶没喝完的酒拿出来。
第二谦看了眼袅袅娜娜走在前面的人，不自然的别开眼睛。
“被欺负了，我来求安慰。”
听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凭顾棉对他家的了解，心下明了。
“这么大了，你还不习惯？”
“习惯不了！谁稀罕吃那狗粮！”
第二谦自然的换鞋进屋，坐在沙发上，往后一靠，闭眼转着头，放松着肩颈。
“给我也来一杯。”
这会儿离浴室进了，能隐隐闻到淡淡酒气。
“你一会儿不开车了？”
顾棉换了身保守的分体睡衣才又从屋里出来。
“这么晚了，不走成不成？”
第二谦舔了舔唇角，似真似假的开口，眼前浮现的都是刚才顾棉刚出浴的样子。
“不可以。”顾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我知道你最近在看医生，要不要试一下治疗成果？”
第二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怕顾棉多想，又赶紧补了一句：“不要也没关系。”
说完又觉得自己真特么怂。
顾棉抿唇轻笑，觉得这个人莫名有些可爱，红唇轻启。
“下次就让你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