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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牙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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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狐老大不顾自身伤势,转头看向糜袂。当看到她平安无事时,脸上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小妖精,你没事吧?”我压下胸中的翻腾,急忙问道。

    糜袂缓缓睁开眼,见是我,愣住了,不可思议道:“小神棍”

    糜袂怔了一会儿,突然神情一变,满面怒容吼道:“李二牛,我要杀你了!”说着,不容分说的扑了过来。由于她身上还内红线捆着,手不能动,便张开嘴巴,皓齿之中顿生两颗长长的尖牙,照着我的肩膀狠狠一口咬了下来。

    我忍着痛,歉声道:“小妖精,我是骗了你,但都是为了救你,现在没有时间解释这个。”

    糜袂抬起头,嘴巴上沾着血,她狠狠的瞪着我,冰冷说道:“我不会再听你的废话,你给我听好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狐族与你们不共戴天。”

    正说着,“砰”的一声响,易老和狐老大同时掉了下来。两人虽然都还保持站立的姿势,却都已然到了极限。易老的手臂还在狐老大的体内,但上面的白光已经消失不见。狐老大紧紧的扣住他的胳膊,十根尖锐的爪子深深刺入易老的手臂之中。

    糜袂回头望去,见狐老大正微笑着冲她轻轻的摇头。

    “大爷爷!”糜袂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起身就要跑过去,但跑了几步便又摔倒了。

    她挣扎了几下没有起来,爬着地上抬着头看着狐老大,哭叫着:“呜呜呜,大爷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向往人类的生活,不该不该喜欢上一个人类。大爷爷我错了都是我惹出来的”糜袂哭着哭着,昏了过去。

    狐老大看着昏死过去糜袂轻声道:“公孩子,你没错,错不在你,错的是这世道。”说完,口中止不住的流出鲜血。

    易老虽然已将狐老大重创,但他在重伤之上强行发功,已然到了强弩之末。此时的他似乎连抽出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气息微弱,眼神涣散,胸口一大摊血迹。

    他低头看了看我,有气无力道:“李二牛,我还是轻信了你,石台的开关也是你开的吧?你这个叛徒,你是修道之人的耻辱。”

    不知为何,听易老这样说,一股莫大的委屈和悲凉在心底突然而生,这一刻,我无比的厌恶我自己,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易老,对不起,但我不是叛徒,我只是想救一个”

    “算了吧,”易老打断我,声音极其轻微的说:“这些话还是留着到地府去和你那些战死的同门说吧”

    “易维天,”狐老大突然开口道:“都到了这份上,就别再用恶语去伤害这个年轻人了,他的痛苦,你这种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懂的。”

    “呵呵呵,”易老轻笑一声,道:“何为痛苦,修道之人怎会有痛苦可言,是你内心不清,又意志不坚,故而是非难分,才造成此等后果。”

    “将此后果都推到一个后辈身上就对了吗?”狐老大看着易老道:“如果不是你们抓了公主,或者如果你们愿意退一步放了公主,那么这场战争”狐老大说着,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易老冷冷一笑,看着狐老大道:“怎么不说下去了?你也知道,这场战争不是放一个人就能避免的吧。”

    狐老大长叹一声:“皆是身不由己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雾色中闪出四五个身影,皆是雾狐一脉。这几位看上去也是伤痕累累,实属残兵剩将。

    “大长老!”他们看到狐老大的情况,就欲上前。

    “别过来!”狐老大问道:“怎么样了?”

    “那些道士已经全部倒下了,”一人悲痛道:“而我雾狐一脉仅剩我们几人。”

    狐老大闭上眼睛久久才睁开:“一人去后山通报,其他人立刻护送公主离开,离开战场,离开太行山。”

    “可是您”

    “不用管我了,我大限已到,快走!”

    几名雾狐不敢违抗指令,一人迅速奔向后山,其余人抬起糜袂,快步离去。

    “不能走!”易老低声喊了一句,就要挣扎着抽出手。

    可是狐老大已经牢牢的将他的手臂扣住,他抽不出来。

    “易维天!”狐老大看着易老,悲怆说道:“我虽然活不成了,但你还能活下去,你放他们走吧,不要逼我和你鱼死网破!”

    “不与妖族妥协”易老艰难吐出一句话。

    “放弃吧易老!”我实在忍不住,喊道:“你现在已经阻止不了了,即便你摆脱了他,我也会拦着你。”

    易老不屑的瞪了我一眼,“凭你”说着,他再次奋力的抽动手臂。

    这时,狐老大闭上了眼睛,周围的所有雾气和一些残影都在向他靠拢,渐渐的都被他吸入了体内。雾气消失,月光通明,遍地的尸体琳琅满目,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在动。

    猛然间,狐老大突然睁开双眼,大喊一声:“雾影噬魂大法!”然后张大嘴巴,一股黑色浓雾伴着道道鬼影从他口中滔滔而出,全部冲向易老的脸上。这些鬼影从易老的七孔之中汹涌的钻了进去,而易老已然完全不能反抗。

    “停手吧!”我喊了一声,就要冲过去。

    可此时,易老却鼓出了最后一丝气力,插在狐老大体内的手上白光再现,只见他用力一挥手,狐老大身体的一半被他生生切开。

    鲜血四溅,内脏流了遍地。

    此时的易老,脸色黑青,青筋暴露,无数道鬼影在他体内撕扯,挣扎,若隐若现。他痛苦的捂着头,低声嘶吼着,片刻便倒地不起。

    地上的狐老大,身子被横切开来,只有一侧还连着。他气若游丝眼神迷离,口中喃喃道:“快的话他还有救”说完这句话,便再没了动静。

    这里,结束了。我望着糜袂离开的方向,心中暗道:只要你能安全,我愿此次一别,再无相见。

    可就在这时,我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正看着我笑。此人一头黄发,脸上的笑容极其复杂。

    黄帅?他此时应该在后山战场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刚刚来到,还是一直跟踪我尾随而来藏匿在这大雾之中了?

    黄帅一脸坏笑的指了指我,转身顺着糜袂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我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安,可我现在不能去追。狐老大说易老若及时还有救,我怎能耽搁。无奈之下,我咬了咬牙,背起易老向后山方向狂奔而去。

    法术界那个和公主交往的年轻人最近一定心力憔悴,痛苦万分。我能理解他,故而,今日的故事就暂由老夫替他讲吧。

    仇!恨!

    仇恨,一定是这世上最危险最可怕,也最折磨人的东西。正因为此,新王自小就背负着难以承受的使命,对他而言,这也是所有痛苦的来源。他的一生只有复仇,再无其他。还因为此,我们狐族才再一次卷入了战争之中。

    如果说,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仇恨,那么,三十年前,狐族与法术界那场大战,一定是因为野心。

    或许,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吧。如果不是当年老七贪玩趁乱偷来了摄魂碑,那么后面的一切应该也不会发生。

    不过,当年的老七乃是飞狐一脉,并非而今的尸狐老七。

    那天,黑白无常来阳间办事,无意中误入了伏灵山。

    伏灵山与太行山相距不远,山中有一闲散野仙居住,方圆数十里都属他的山头领地。

    此野仙不知名号,不知本源,却知他法力高深颇具神通。因曾有一些狐族子弟无意闯入,有的安然无事,有的却被他教训的很惨。

    老狐王得知后,似乎对他有几分忌惮,特吩咐狐族一众,无事不许再进伏灵山,若非进不可,也要规规矩矩。

    黑白无常二位阴司的气息之强大自不必说,他们入了伏灵山,那野仙岂有察觉不到之理。

    双方碰面,都自恃修为高深,嚣张的紧,言语上互不相让,几句不和,便打了起来。

    那野仙以一敌二,虽处下风,却也整整斗了一个白天黑夜。

    而这期间,飞狐老七本是偷偷来此山寻一处灵气泉涌之地,远远便看见了这场打斗。据他讲述,只有八个字:变幻莫测,气煞鬼神。

    就是在这场打斗中,摄魂碑不慎遗落,被老七盗了回来,交给了老狐王。

    冥界阴司之物,老狐王本是不敢随意占为己有的,可当他发现了摄魂碑的强大之后,他眼睛里多了一些原本没有的东西。渐渐地,这东西越烧越旺,不可阻止。

    这东西,便是野心!

    我早就预感到,狐族与法术界迟早会有失去平衡的那一天。法术界的偏见也好,狐族的越发放纵也罢,原因没人说的清。总之,是摄魂碑,让这一切提前来了。

    在那场大战中,双方皆是损失惨重。老狐王凭借着摄魂碑,法力空前的盛大,在战场上势不可挡,大开杀戒。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小看的法术界。毕竟那里高手云集,法宝众多。

    法术界为了抗衡摄魂碑,不得不动用了‘五大法宝’之二。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灵隐派的土系法宝‘映日’和鬼魅部落的金系法宝‘照鉴’。

    两大法宝与摄魂碑僵持无果,易维天才又出了水系法宝‘水镜’,才将摄魂碑压制了下去。

    这场战斗,法术界损失惨重,可狐族却几乎可谓全军覆没。

    老狐王战死战场,七位长老战死三位,最后时刻,狐后以一人之力极限动用九尾狐‘魅惑之术’,才得以让老三带着我们少数狐族遁地逃离。

    我们这些得生者,带着年幼的少主和公主,远走异地,隐姓埋名。

    一块小小的摄魂碑,便让妖王野心勃发,最终挑战起了法术界。摄魂碑固然强大,固然不可多得,可惨烈的结果却证明了,得到摄魂碑并非是福,而是祸!

    三十年,短短的三十年,一切又重来了。

    当年,我曾多次劝过老狐王不要与法术界为敌,却不曾有一点效果。如今,面对新王的恨意,我更是开不了口,也知道不会有任何作用。他长大了,不再会像小时候那般听我的话。我能做的,也只有支持他,用生命去守护他和公主的周全。

    新王的仇恨,远比老狐王的野心更为强烈,可怕。他是一个优秀的孩子,如果没有这份仇恨的话,一定会更大有作为。

    他带着狐族蛰伏了三十年,这三十年中,狐族发展极快,日益壮大,分坛遍布全国各地,而总坛就设在太行山。用新王的话的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是对的,自从他掌管狐族后,戒律更加严明,可全族却出乎意料的更为团结。全族上下无一不谨遵他的指令,潜心修炼小心谨慎,这么庞大的势力,这么多年了,从未被法术界所发现。

    ‘大爷爷,时机到了。’他对我说。

    我知道,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看着狐族如今在他的领导下,有着如此庞大的势力,我也莫名觉得,或许这次,胜利的天平会倾向我们这一边。

    可是心底还是隐隐有一丝担忧,因为我深刻的明白着,法术界那些人,永远不会是个简单的对手。

    我什么也没说,对他笑了笑。那一刻,我又觉得,他始终还是那个孩子。

    我知道他要有所行动了,只是没想到,他会选在法术界十二年才举办一次的‘法界弟子论道大赛’上。而且,动的居然是法术界司长,灵隐派的掌门,楚廷山!

    不留一丝后路,虽然体现了他的决心,但也说明了他还不够成熟。

    楚廷山,他是计划里的一份子,他是一枚不知情的棋子,杀了他,是因为他就快暴露了。

    周无为已经有所察觉了,再留着,很危险。周无为,你还是那么可怕,你真的做到无为了吗?

    楚廷山,是老三和老七做的。本来,杀了他就可以了,既达到了宣战的目的,又处理了即将暴露的棋子,一石二鸟。可是新王说,那个人有个要求,要利用楚廷山的死来嫁祸给鬼魅部落的掌门何为哲。于是,杀死楚廷山后,老三和老七才将尸体藏了起来,做成暴尸后,被那人仿了个结界封了起来。

    新王一直和那个人做着交易,那个人和狐族有着共同的目的,就是消灭法术界。我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只远远见过一次,他披着黑袍黑帽,黑巾遮着脸。我有一种感觉,此人极其危险,甚至会比周无为更为可怕。

    我提醒过新王,新王只说,互相利用而已,不存在信任。可新王毕竟还是年轻,只怕最后被利用的只有我们狐族。

    原本,一切还算顺利。狐族先后试探性进攻了陕西的灵隐派和江西的天师府,楚廷山死后,灵隐派无疑是法术界二十四门最弱了,而天师府据说是法术界二十四门最强,故而选择了此两派。

    据探子报,那个人给我们的情报是准确的,灵隐派较为容易,天师府实力强劲。最强和最弱有了了解,那么其他派大致也有了一二。根据这些制定一些游击战术,法术界一定会很头疼,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人心涣散,毫无凝聚力,便可逐一击破后,再一网打尽。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公主被抓了。

    新王一直不让公主参与狐族复仇之事,他很小的时候就对我说过,只想这个妹妹快快修炼,修得一个完整人身,混入人类世界里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不曾想,公主还是卷了进来。

    其实,要怪,还是我的疏忽。狐族里有那么多年轻相仿的优秀男孩子,她不该喜欢上一个人类。退一步讲,即便喜欢上一个人类也无妨,可怎么就那么寸,偏偏是法术界的弟子。

    如果,我能在公主提出让我们与法术界谈判的那一刻,就意识到问题所在,片刻不离的保护她,便不会发生后面的一切。公主不会被抓,一切将是不一样的结果。

    现在,一切都打乱了。这不仅仅是新王与我们担忧公主的个人安危问题。

    新王和公主是老狐王和狐后留下的唯二血脉,一个继承了血狐血统,一个继承了九尾狐的血统,她们二人对整个狐族来讲都至关重要。

    所以,战争要提前了,公主,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都一定要救回来。

    在落云峰上,看见那个法术界弟子的那一刻,有些想法瞬间就改变了。

    这个人类男孩,公主没有看错。那么,有些事情也未必就一定是错的了,本来对与错就是谁也说不清的。从他的样子上看,他不是站在狐族这一边的,他只是要救出公主。

    他那会儿,一定无比的矛盾,无比的痛苦。

    看着他无奈的说着,凭自己救不出公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我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年轻,总是伴随着无力,等一切能力都有了的时候,我们也都不再年轻了。

    易老,一定就是易维天了吧。

    易维天,你这个好战的人,法术界二十四门受了这么大的窝囊,你一定早就想打这场战争了吧?我猜,一定是周无为不同意,否则以你的性子,早就主动打过来了。

    易维天,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救出公主的,你不是在等我吗?我就来会会你。

    东方开始发白,月亮还剩一点残影,秋季凌晨的冷风呼呼吹着,似乎是想帮助每一个人昏沉的人保持清醒。冷风打在脸上,有一种轻微的痛感,可不知为何,这痛感却让我十分舒服。

    迈出太修院的大门,此时的后山,战况已大不同。

    由于金山寺、灵案局和冥界阴司的加入,狐族早已呈现出一边倒的败势。

    这会儿,战斗基本已经结束。战场之上,仅剩的几十位狐族和几位长老,已经被法术界和灵案局的人团团围住。而在这群人的不远处,糜先生趴伏在地,他的后背之上立着一把金光大剑,剑身已经深深没入他的身体之中。在他的周围一座紫金之光幻化而成的大钟将他和大剑笼罩在内,大钟之上悬着直内的那口紫金钵。

    周老和生花大师,分别站在大钟两侧看着糜先生。周老的身后,幽灵探长马大红似乎正在对周老说着什么。而在大钟的正前方,站立着黑白无常与那位高大凶神。

    靠近太修院大门的地方还有一群人,皆是法术界的伤兵和上玄门的医者,以及一些前来照顾的同门。他们已经退出战场,看来一切已接近尾声。

    “上玄门,快来人!”我喊了一声,气喘吁吁的朝人群跑去。

    人群中闻言都朝我这边看过来,三个人跑了过来,两名是上玄门的人,一个是苏羽。

    “二牛队长,我们一直在找你,你去哪里了?”苏羽看了看我背上的人,惊诧道:“易老!?”

    我正要回答,却发现苏羽的脸上一道几乎贯穿整个左脸的长长口子,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

    “你脸怎么了?”我急忙问。

    “没事,”苏羽红着眼睛故作轻松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后来感觉到疼才知道。”

    看着苏羽的样子,我的心一阵痛。她可是女孩子,这么年轻,脸上这么大的口子一定会留疤的。

    上玄门的两人急忙将易老扶下,背起来朝着人群跑去。

    “小羽,快来缠绷带。”娴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我抬头望去,正好与娴子四目相对。

    “二牛!”娴子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过来便急忙检查我是否受伤。“你没事吧?”

    “师姐,我没事。”

    娴子看了看我,一拳打在我的肩膀上,哭喊道:“李二牛,你去哪了?又乱跑又乱跑,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找疯了,还以为你呜呜”

    我鼻子一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苏羽搂着娴子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师姐,二牛队长没事,温寻师兄怎么样了?”

    娴子吸着鼻子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双腿”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咬着嘴唇,任凭眼泪流淌。

    “师姐,你快带小羽去包扎吧,我去那边看看。”

    娴子一下拉住我的胳膊,“你不用去了,战局已经控制住了,我们赢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好,我知道了。师父还在那边,我去看看师父。”

    娴子看了看我,终于点了点头。这时我才发现,在娴子身后的人群之中,有一个人一直在看着我,眼中是难以掩盖的关切。是兮。当她也看到我的目光时,却轻轻的将头低了下去。

    我暗叹一口气,踏着遍地的尸体,看着这一路的惨烈,朝着师父的方向走了过去。

    围着那三十几名狐族的是几位司长和各派掌门,以及伤势较轻的弟子和灵案局的人。被困的狐族中,只有两位长老,火狐狐四和风狐狐五,其他长老全不在其中。

    看到此,我不禁心中暗忖:大长老在太武院已死于易老手中,那么还有其他四位长老呢,都战死了吗?

    狐四狐五以及他们身后一众狐族,皆是伤痕累累,战斗能力已然十分有限。不过他们虽然已知结局,却依旧神色从容,目光决然,未有丝毫惧怕之意。

    我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师父。他此时满脸虚汗,气息急促,一只手捂着腹部站在那里,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师父,您怎么样?”

    “小二?”师父看到我眼中满是惊喜。“刚刚娴儿她们一直在找你,我还在担心”

    “师父,我没事。您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我扶您去那边治疗”

    师父摆摆手,打断我道:“我现在不能走,狐族已经无法再战,可他们不投降,我们不想再杀下去了,还在等周老和狐妖王的谈判。”

    我急道:“那也不用非得您在这,这里人数够用”

    “不行,已经没什么人了!”师父抬手指了指周围,有气无力的对我低声道:“小二,你仔细看看这些人,还有几位司长几位掌门?都是些挣扎活下来的后辈,我怎么能这个时候走,我要坚持道最后胜利的一刻。”

    这时候,一位看起来是青城派的人朝这边跑了过来,远远就高声喊道:“禀报周老,前山狐族已尽数歼灭,师兄们正在清理战场救援伤员,特此禀报!”说完,跑了回去。

    前山本是狐四的战场,但他在战斗中冲进大院,被周老的奇门大阵意外转移到了后山,前山火狐一脉没了首领,能在青城派和双修派两派以及应援一组梁军和应援二组万寿宫的战斗中撑到现在,也算是不容易了。

    这会儿,马大红突然从周老那边跑了过来。她穿过人群,径直走到狐四狐五面前,先是对着师父等一众前辈说了声“我来传达周老的指示”。然后,转头看着狐四狐五,满眼的不情愿道:“你们的大王发话了,命令你们所有狐族即刻撤退,从今往后,不得聚众成群,不得再修行。各自解散,回归深山老林,不得涉足人类社会一步。违令者,不再是狐族家人。”

    探长说完,狐族顿时议论纷纷,响起一阵嘈杂。相反的,法术界这边却安静的异常。探长又对法界一众人说道:“这也是你们周老的意思。”

    “放我们走?”火狐狐四开口问道:“那王呢?”

    探长轻蔑一笑,道:“你难不成真觉得我们会放他走?看清眼前的局势,你们能走,还是因为周老和生花大师的慈悲。”

    狐四不屑的哼了一声,道:“王不走,我们不会走。我们誓死跟随王!”

    狐四话音刚落,身后的一众狐族,齐声高喊道:“我们誓死跟随王!”

    狐族声音高亢,响彻云霄,战场之上所有人都听的真切。

    “你们敢抗命!”一边,糜先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听着无比的凄凉悲怆。

    狐五哈哈大笑一声,对着糜先生的方向喊道:“王,这是我们第一次违抗您的命令,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我们吧。”

    他说完,身后的一众狐族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探长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些狐族,一直等他们静下来,才开口道:“我基本已经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那么”探长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和周老有言在先,如果你们不接受这个条件的话,接下来便必须由我们灵案局来处理了。而我们灵案局的处理方式,一直都是简单直接的。”

    探长说着,突然红了眼眶,她看着狐族一个个的面孔,郑重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们灵案局无法原谅,但今天,对于你们的精神,我个人愿意称你们为战士。”说完,她对着狐族深深鞠了个躬。起身后,又道:“战士们走好。”

    探长说完,举起了一只手。包围着狐族的灵案局人员见此,齐刷刷的端起了枪,对准了狐族。

    狐族众人,大多面带着微笑,互相看着彼此,放佛想记下每一位兄弟姐妹的面容。此刻,面对着死亡,他们无比的释然。

    良久,探长的手臂终于落了下来。

    “哒哒哒哒哒”

    眼前站立着的人影一个一个的倒下,不知持续了多久,枪声停止,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从后山之上射了下来。

    一切回归于寂静,漫长的寂静。

    一道声嘶力竭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无比寂静的清晨中,显得极为刻骨。

    “一群傻瓜!!!”

    落幕了,这场战争。

    师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声音极其虚弱的说:“小二,扶我去周老那边。”

    “师父,您就跟我”

    “快走。”

    无奈,我只好搀着师父,来到周老这边。其他人也都默默无声的走了过来。

    糜先生此时被周老七星大剑穿膛插在地上,又被生花大师的紫金钵牢牢罩住,已然是砧板上的肉,再无逃生的可能了。

    “黑白无常,钟馗。”我们刚走过来,便听到了糜先生趴在地上问:“我狐族与法术界的恩怨是我们阳间的事,你们冥界参与进来应该是破坏了两界的规矩吧?”

    那人高马大的钟馗眼睛一蹬,哼了一声就要动手,却被白无常拦了下来。

    白无常掩口笑道:“哎,也怪我们一时贪玩,打赌输给了小丫头,没办法只能兑现承诺来帮她的忙了。”

    小丫头?我这才意识到他们口中的小丫头,指的应该是兮。

    “老白,别乱讲!”黑无常冷冷的呵斥了一声,对糜先生道:“你说的没错,你们之间的恩怨确是你们阳间的事,我们并不感兴趣。可你狐族三十年前盗走我冥界摄魂碑一事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此次前来,只是要了结此事。如今摄魂碑已回到我冥界,而你们也受到我们的惩罚,从此狐族与我冥界的恩怨就算两清了。”

    “哼哼,”糜先生苦笑一声,叹道:“连借口都找好了,真是出师有名啊。”

    “老白,钟馗大哥,事情了结,我们也该回去了。”黑无常说完,再无废话,三位身下旋风忽起。

    旋风之中,白无常看着我,面带微笑的说了句:“又见面了。”

    我低头对他行了个礼,抬头时,三位的身影已然不见。

    “糜绝,”周老的气息也很虚弱,他看着糜先生淡淡道:“狐二去哪了?”

    糜先生活动了一下脖颈,随口道:“谁知道呢,逃了吧。”

    周老垂下眼,半晌才又道:“这一次,我必须保证完全结束这一切,不允许有任何危害的种子留下来。你我都知道狐二不可能逃,他能在这个时候撇下你们,一定是得到你的指示。我可以留他性命不去找他,但我必须要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

    “放心吧,”糜先生强做笑容道:“这一切到我这里就结束了,不会再有了,就让他安静的度过他的余生吧。”

    生花大师道:“糜绝,大约半个时辰之前,我留意到战场之外有一名青黑色装扮的狐族加入了进来,他曾与你交谈过,而后又与狐二交谈过。当时我并未太在意,狐二应该就是在那之后才消失在战场之上的吧。”

    糜先生听此,语气之中似有一丝焦急,“两位大师,我自小便背负了一些东西,不得不做。但我可以保证,狐族与法术界的恩怨自此已经结束了,我们都付出很惨痛的代价,虽然我们败了,但我们想表达的已经做到了,你们二位就放过我们的二长老吧。”

    周老和生花大师听后,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这场战争对于双方来讲确实太过于惨重,二位大师肯定不敢再留有一丝后患,因为没有谁有能力可以为这么多死去的生命负责。

    就在此时,一位道童自太修院中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刚跑过来,便一头栽倒下去,看起来是受了很重的伤。有人将他扶了起来,他缓了口气,急匆匆说道:“报周老,鬼魅部落弟子李二牛叛变,伙同狐族救走了狐族公主,易老身受重伤”他正说着,忽然看见了人群中的我,指着我道:“就是他,他是叛徒!”

    这话一出,犹如晴天惊雷一般。所有人都看向了我,眼中各种情绪不一。

    周老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什么时候?”

    “大约大约半个时辰以前。”

    周老听后,走到糜先生身前,突然道:“狐二是被你派去保护你妹妹了。”

    糜先生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是。道长,我已吩咐二长老从此带着妹妹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绝不会复仇的,他用性命向我担保过,我相信他,也请你相信我。”

    周老没有回答糜先生的话,转过身看着我,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寒冷。

    “李二牛,道童所说是真的吗?”

    我咬咬牙,回道:“是。”

    人群中一片哗然。那些熟识的不熟的人,都在议论我,指责我,还有唾弃我的。我的耳边嗡嗡直响,已经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一时间,我的情绪突然失控了。

    “我没有背叛!”我吼道。我瞪大眼睛直面着所有人,包括周老,大吼道:“我不觉得我背叛了你们!我和你们一样豁出性命上场杀敌,我现在也满身伤痛,我也出手救过你们,我更从未对自己人动过手,我背叛谁了?!我只是想救我女朋友一条命,仅此而已。难道让我看着她死在这里不管不顾吗?我做不到!你们又有几人能做到!”

    喊完这些话,头突然晕了起来,全身瞬间没了力气,我低声吼道:“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们谁能告诉我,怎么做是对,怎么做才不是错从今以后,我们也不可能再见到了,不可能了”

    听完我的话,人群终于静默下来。周老的脸色也有所缓和,但却仍旧难以捉摸。

    “周老,”师父忽然开口了。“李二牛是我鬼魅部落弟子,他有错我难辞其咎,我愿立刻追铺狐族公主,势必将她带回来将功补过,还请周老在此之前暂且不要惩处李二牛,待我回来之后,自当领着李二牛前来领罚。”

    我看着师父和周老,苦苦摇头,哀求道:“罚我吧,怎么罚都行,就放过她吧。”

    周老看着师父,喟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为哲啊,李二牛若真如他所说,只因苦衷而并无背叛之心,惩罚可以暂且放一放。可狐族公主不能放任不管,她很可能继承了九尾狐一脉的血统,你也知道九尾狐的危险。”周老望着整个战场,悲声道:“我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必须杜绝一切风险存在的可能。”

    “这其中利害,我自然明白。”师父点头道。

    最后,周老看了看糜先生又看了看我,对师父道:“我可以留她的性命,只要她答应余生都留在这里,永不下山。”

    师父听完,点了点头,语气颇为感激的说道:“多谢周老,我这就去。”

    我急忙道:“师父,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再”

    “不用说了。”师父冷冷的一句话,打断了我。

    周老这才发现师父也已经是满身伤痕,说道:“为哲啊,别逞强了,回去修养吧。我自会再派别人去。”

    “不必。”师父对着周老抱了个拳。“我鬼魅部落犯下的错误,也会由我来弥补。再说了,现在还哪里有身上无伤之人,没理由让别人以身犯险。”

    “那我跟您去,我可以劝她,可以避免武力。”我急忙道。

    “你老实给我待着!”师父狠狠吼了我一声,转身高声冲那边喊道:“石娴!过来!”

    那边的娴子从师父的称呼和语气中听出了不对,吓了一跳,急忙跑了过来。“师父,您叫我”

    师父一把将我推了过去,对娴子道:“即刻起,你们给我看好他,哪儿也不许他去!”

    娴子忙点头,“是,师父。”

    师父突然走到娴子跟前,低声道:“在我没回来之前,不要把小二交给任何部落以外的人,包括周老。”

    说完,师父问了道童糜袂逃走的大致方向,追了过去。

    娴子呆呆的愣在原地,久久才讷讷问我:“师父还干嘛去?”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探长此时走了过来,对周老行了个礼道:“周老前辈,战争已经结束,我们的任务完成,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多耽搁了。”

    周老回了个礼,道:“此次多亏灵案局出手相助,日后我会代表法术界全体人员与冯先生当面致谢。”

    “前辈客气了,这也是我们分内之事。告辞。”

    探长说完,又对我和娴子道:“娴子、二牛,替我向兮和小羽告个别,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好好休养身体,就此别过。”

    说完,带着灵案局一众人离开了。之后,直内和十八位铜人在生花大师的旨意下,也下山回去了。来支援的人逐一离开,仅剩生花大师一人和一口紫金钵。

    周老对着几位司长和一众掌门道:“组织大家把伤员带回太迎院和太容院,全力救治。其余的人稍作休息,一个时辰后开始清点人数,清理战场。无论我派还是狐族,无论整尸还是残缺,不可遗漏全部妥善处置,准备安葬。”

    众人得令散去,娴子拉着我正要走,周老突然开口道:“李二牛,在你师父没回来之前,你就在我身边吧。”

    娴子愣了愣,沉吟片刻,壮着胆道:“那那我也留在这。”说完,又补了一句:“师父说让我看紧他,不让他乱跑。”

    周老扫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回过头去,算是默许了。

    后山之上,各派人员都已离开返回了大院,远处有三两成群的人在战场上辨认着尸体,有人做着记录。除了这些人之外,整个战场之上,就只剩周老、生花大师、娴子和我,以及奄奄一息的糜先生了。和之前的火热景象比起来,这会儿可谓一个冷冷清清。

    周老看着糜袂,长叹一口气道:“糜绝,你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我想让你走的舒适安详一些。若我和生花大师收回法器,你要保证不做出什么傻事。”周老说完,转头对生花大师道:“生花大师,您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生花大师念了一声佛号,答道:“周老慈悲,老衲也正有此意。”

    生花大师说完,抬手轻轻一托,那紫光幻化而成的大钟瞬间被悬着上面的紫金钵吸了回去。之后,紫金钵稳稳飞回他的手中。

    周老剑指微动,黄金大剑‘腾’的飞起,糜先生痛的闷哼一声,鲜血从背上飞溅而出。周老甩手扔出一道符,精准的贴中他的后背,鲜血立刻止住了。周老手指再一转,金光大剑轰然消散,剑身之上的七枚铜钱‘嗖嗖嗖’组成一把铜钱剑,飞回周老手中。

    糜先生身下的血液已经干涸,将他的身体和地面牢牢粘住了,他用颤抖的双臂勉强支撑自己艰难的翻了个身,然后缓慢的坐了起来。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我。

    他的眼中已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凶狠,很平静。

    我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轻轻叫了一声:“糜先生。”

    “李师傅。”他笑了一下,半晌道:“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糜袂身处险境都是你造成的不过,你为她所做的这一切我也知道了还是谢谢你吧谢谢”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嘴巴一张,鲜血顺着下巴淌到了胸口。

    “如果可以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我是说如果可以”他突然摇了摇头,眼光突然犀利了一下,看着我道:“你一定,必须要保证她活下去,我求你,跟我保证。”

    “我保证。”

    我无法拒绝他,也没有理由拒绝他。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能力,但我会用尽全力。

    他笑了,鲜血从他咧开的嘴中止不住的淌下来。他呆呆的坐在原地,仰头看着初升的太阳,眼泪从他的脸庞滑落。他确实已经放弃了,不再挣扎,身上没有任何锐气。

    很久,没有人说话,就这样看着他,等待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太修院的大门中飞出一个白衣人影,速度很快,凌空而来。到了我们跟前,轻声落地,脚下不曲。此人一袭雪白布袍,发如银丝,年纪虽大却精气十足,正是我鬼魅部落大师伯。

    “师伯?!”娴子率先叫出了声。“您怎么来了?您不是一直在部落吗?”

    师伯冲着娴子轻点了下头,却没有回答,转身对周老和生花大师行了个礼。“周老,生花大师。”

    “东凌?”周老显然也十分惊讶,问道:“早听为哲说,你已多年潜心悟道,早已不问世事,你怎么来了?”

    师伯顿了一下,方道:“不瞒周老,昨夜我鬼魅山上,正空星处有一点残红,我担心为哲便连夜赶来了。”

    周老闻言,脸色一变,“为哲他去追逃走的狐族公主了。”

    “季东凌!”糜先生突然低声叫了一声,然后咧着嘴眼神复杂的看着师伯。

    师伯抬眼望过去,与其四目相对。许久,糜先生的神情突然一闪,便暗淡了下来。他低下头,深深的喘着气,心中似乎极为不平静,与之前完全两个状态。

    “他,便是狐妖王的后人吗?”师伯淡淡问道。

    “没错,”周老转身对师伯道:“八目血狐一脉,虽年纪尚浅,修为却已是不可小觑。”周老说完,笑了一下,又问:“东凌啊,他怎么会知道”

    “周老小心!”生花大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十根血红的利爪从周老的胸口穿了出来,周老的眼神惊诧的睁得老大,但随即便镇定下来,他眯着眼睛回去望去,见糜先生已经处于他的身后,双臂已经深深嵌入他的身体。两股暗淡粘稠的血液顺着糜先生的双臂,正滚滚流进周老的身体。

    “血爆!”糜先生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放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噗噗噗噗噗”周老的体内顿时炸开无数团血雾。

    血雾弥漫,四周一片猩红。

    “妖狐!”师伯怒吼一声,身影一闪以至周老身后,双臂一旋似太极拳的招式,将糜先生的脖子扭了个一百八十度,然后生生把头扯了下来。

    周老和糜先生的身体同时倾颓下去,倒在血泊之中。血雾似雨,落在二人尸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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