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山
下课后侯冉把李悦漫叫到办公室里,冲她招了招手,拉过上次的塑料凳子示意她坐下,李悦漫点了点头过去坐下。
“李悦漫啊,你这次的成绩很让我吃惊,刚来的第一次考试这么大进步,说明你很有能力,知道吗?”侯冉边说手指边在成绩单上敲着,用锋利的目光看着她。
李悦漫没说话,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关于座位的事情。”侯冉接着开口。
李悦漫听见座位两个字,耷拉着的头突然抬起,眼底亮了起来,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期待和担忧。“
“你这次在全班前十五,你同桌韦安平前三十,按道理来说你们俩应该调开的。”
听见调开两个字,李悦漫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心里好像缺了一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侯冉似乎察觉出了她的情绪,顿了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但是你物理成绩不太好,其他还可以,韦安平物理成绩不错。”
李悦漫脸上充满了疑惑。
侯冉这话什么意思?
“所以我不打算把你们调开,你们俩相互帮助一下,争取下次把物理成绩赶上来,知道了吗?”侯冉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
“嗯,知道了老师。”李悦漫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块终于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喜悦。她强压着这股喜悦,冷静地应了一句。
“嗯,没事了,你回去吧。”
“好,老师再见。”李悦漫站起来,把凳子摆回了原来的地方,然后出了办公室。
进了班级,李悦漫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悦,刚坐在位置上,韦安平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样子,嗤笑一声,挑起眉,扭头问她:“你怎么了?”
李悦漫清瘦的脸上挂着两道弯眉,一双桃花眼,她弯起眼,回看韦安平:“本小姐心情好。”
韦安平被眼前的小姑娘逗笑了:“是吗?那大小姐,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李悦漫笑哼一声:“不,告,诉,你。”然后转过头去看书了。
韦安平看着她的侧脸,少女侧面温和流畅的线条,长睫微弯,时不时颤动一下。
人们都说,青山是否妩媚还得看青山是谁,我摇头,我见过众生皆草木,见到你之后,我才见到了青山的样子,在表明心意以前,我便向神明祈愿你岁岁平安。
下午放学,韦安平照例送李悦漫回家,走到院子门口,韦安平看了李悦漫两眼,开口问:“你平时打游戏吗?”
李悦漫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两眼,笑了:“打啊,我法师贼溜,怎么?要我带带你吗?”说完还冲他挑了挑眉。
李悦漫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常年不在身边,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老一辈的老式教育让她性格有些不拘小格。上了小学之后,李鸿志把她从爷爷奶奶家接回了家,李鸿志和林丽忙,经常不在家,三年级就给她买了手机,远程操控她的学习,生活。李悦漫渐渐把自己封闭起来,平时靠打游戏解闷,各种游戏都玩过,慢慢的,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自己,学习,游戏。
韦安平被她逗乐了:“好啊,那麻烦大小姐带带我?”
“我上学不玩游戏,假期吧。”李悦漫点点头。
韦安平疑惑地看了她两眼,忽然想起什么,点头答应了她。
“行,那你早点睡吧,我先走了。”然后转身出了小院,一阵风吹来,树上还未掉落的叶片被吹落,蝉随着颓落的太阳一起没了声息,蛙接着暮色探出头来清鸣。
李悦漫没说话,转头进了门。
进了书房,李悦漫坐到书桌前,刚拿出作业从笔袋里摸出黑笔,刚看了两行字,林丽打了电话进来,李悦漫愣了一下,看着手机屏幕上“妈妈”两个刺眼的字,直到电话挂断,她才反应过来,拿起手机给林丽拨了回去。
“刚才在干嘛?为什么不接电话?”电话接通,李悦漫一个“妈”字都没有说出口,电话那头传来了林丽冰冷的质问声,从握着手机里指尖冷到了李悦漫的心底。
“…在做题,放了静音没听见。”李悦漫顿了两秒,轻轻地开口。
一听在做题,林丽的态度顿时柔和了不少:“嗯,考试了吗,成绩呢?”
“还行,全班…第十。”李悦漫心里发怵,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全班第十?你以前连全年级前十都掉不出去,你怎么回事李悦漫?我把你转到七中就是让你这么学的吗?你能不能别给我添堵了?你可不可以让我省心一点别让你那个爹再来找我麻烦?!”林丽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李悦漫把手机远离了耳朵,眼镜还盯着刚才的题目,老套的说辞听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经自动屏蔽了。
“嗯,知道了。”李悦漫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个月的钱转给你了。”说完林丽挂了电话。
李悦漫放下手机,写了两道题,突然开始反胃,一股恶心感泛了上来,她扔下笔冲到卫生间,弓着腰干呕起来,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呕出来。
她到洗脸池捧了凉水抹了两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泛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她哭不出来,心里有什么东西压着他,喘气也像一口口吞玻璃,就像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脏突然变成一面军鼓,扑通扑通的,眼前发黑。
李悦漫走到书桌旁边,打开一个铁盒子,把里面的一叠纸片拿了出来,最下面压着一个纸包,她把纸包打开,柔软的卫生纸中间躺了一把微微生锈的修眉刀。
她把修眉刀拿了出来,她翻过白暂的胳膊,看着留了疤痕的地方,把刀放在胳膊上,双手颤抖着,刀尖在胳膊上压出一道红痕,她咬了咬唇,把刀挪开,放进纸巾里包好,放回铁盒里,又把一叠纸片压回去,把盒子放回抽屉,看了看白暂上一道刺眼的红痕,叹了口气,继续写题。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种用实际化上的痛苦来缓解心理上的压力。
想着想着,她“咚”地一声把头砸在书本上,阖了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悦漫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东方刚吐出一抹鱼肚白,一抹晨曦洒在书桌上,李悦漫皱了皱眉,睁开眼,睫毛微微颤动,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因为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脖子有些痛,她歪着脖子慢吞吞地收拾了书包,有慢吞吞地拖着步子出了门。
进了班,李悦漫看见沈桓坐在她的位置上跟韦安平和姜正聊天,沈桓一抬头看见李悦漫满脸的怨念和垂在眼睑下的黑眼圈,好像又看见了李悦漫身后的一团乱七八糟的黑线,吓得跳了起来:“哎呀不好意思啊漫姐,您坐您坐。”然后嬉皮笑脸地冲韦安平和姜正作了个鬼脸回了座位,不知道的以为李悦漫下一秒就要过来打他。
“嗯?哦…”李悦漫正困着呢,看见沈桓一副滑稽搞笑的“嘴脸”顿时清醒了不少,然后把书包往桌上一甩,坐下掏出作业,然后又把头埋进臂窝。
韦安平看着她一句话没说趴着睡了,顿时懵了,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昨天回家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这怎么了?我没惹她吧?考试也考好了啊?
韦安平满脑子问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李悦漫好像感觉到有人盯着她,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忽然“腾”地一声坐起来,阴沉着脸问他:“你看我干什么?”话音刚出,李悦漫才反应过来,昨天趴着睡了一晚上,房子里干燥,嗓子哑了都没发现。
刚说完李悦漫突然感觉到声音不对劲,耳尖攀上一丝红色,瞪了韦安平一眼,转头不理他了。
韦安平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害羞窘迫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多大的人了不会照顾自己。
李悦漫上学从来不带杯子,韦安平去侯冉办公室顺了一个纸杯,去水房接了杯热水,回到班里,把纸杯放在李悦漫桌子上,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起来喝点水,还有五分钟上课了。”
“嗯……”李悦漫以龟速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端起纸杯一饮而尽,然后把纸杯放在桌角上,把书拿出来看书。
“还喝吗?”韦安平瞥眼问她。
“不喝了,谢谢你啊。”李悦漫把书放下,转头看着韦安平笑了笑。
韦安平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伸手把纸杯拿起来,把杯子对折一下扔进垃圾桶里回到座位坐下了。
前面的姜正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转过去边用手指了韦安平两下边跟李悦漫说:“漫姐,你是从开学到现在,跟韦老板相处最和谐的同桌了,再接再厉啊哈哈哈哈。”
“啊?”李悦漫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姜正,然后又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韦安平
韦安平被李悦漫盯的有些局促,抬手给了姜正一拳:“你哪来这么多话?滚滚滚,别烦人。转过去等会儿上课了。”
姜正吃了瘪,灰溜溜耷拉着脑袋地转了过去。
李悦漫看韦安平窘迫的模样,闷着头笑个不停,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韦安平被她气笑了,用胳膊肘轻轻杵了她一下:“你笑什么?”
“噗,没什么,没什么。”李悦漫把头埋在书里,把手抬起来摆了摆。
韦安平抬手在她后脑上弹了一下:“傻不傻。”
李悦漫把头抬起来,瞪了韦安平两秒钟,一拳打在韦安平胳膊上:“看你的书!”
“知道了,大小姐。”韦安平无奈地笑了笑,从座位洞里摸出一瓶维他命,塞进她座位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