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糖
韦安平走到李悦漫旁边，扶着膝盖慢慢蹲下来，抬手抚上她的肩，揽住她，在肩上轻轻拍了几下，他垂眸注视着她，深沉的目光中，盈满了心疼和同情。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不怕。”温润的嗓音溢出，淌进了李悦漫心底。
多年沉积在心里的委屈和压抑在这一刻迸发出来，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
她先是低声抽拉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身子一软，整个人靠在韦安平身上，两只手攥成拳头，在他身上捶了几下，发出低沉的闷响。
韦安平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多了些重量，单膝跪在地上来维持两个人的平衡。他就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哭闹，乌黑透亮的眸子渐渐黯沉下来，如黑潭般深邃的眸底，掠过一抹温和之色。
李悦漫哭了好久，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慢慢抬起头，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颊上留着未干的泪痕，满眼空洞地看着韦安平。
“怎么了？”韦安平被她看懵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衣服…弄湿了，对不起啊。”李悦漫哑着嗓子低声说。
“哦，没事啊，回去洗洗就好了。”韦安平挠了挠头，不知道这点事情为什么要道歉。
“今天谢谢你啊。”李悦漫双唇颤动着，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
“没什么，那…我先走了。”韦安平点了点头，扶着李悦漫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拎起了地上的书包。“你早点休息，我走了。”回头叮嘱了她一句。
“嗯，我知道啦，拜拜！”李悦漫薄唇微勾，微扯嘴笑回了他一个笑，笑容肆意而张扬。
韦安平看着她愣了一下，嗤笑一声，手指揉了一下鼻尖。
“走了，明天见，小同桌。”
“明天见！”李悦漫冲他的背影挥了挥手，回头上了楼。
他的身影在她脑中徘徊，想挥之不去却又更加强烈、深刻；他太耀眼了，再靠近一步就会被灼伤，一动一念间都是少年的身影，似繁花盛开似满天星空。
李悦漫坐在桌前，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转着笔看题，忽然一条信息打断了她的思绪，瞥眼看了一眼，韦安平的信息。
“小同桌，物理作业借我抄抄。”
李悦漫没打字，拿起手机拍了照片发过去。
“谢。”韦安平就回了一个字，然后再没说话。
李悦漫心情不太好，也不想多说话，放下手机写题了。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韦安平一如往常地趴在桌子上睡觉，感到旁边有人坐下，撑起头看她，挑了挑眉，缓缓开了口：“心情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李悦漫把书包放在桌上，从书包里摸出来一盒巧克力，放在韦安平桌子上。
“嗯？给我这个干嘛？”看着眼前这个粉色的小盒子，有些愣又觉得有些搞笑，抬眼望着她。
“谢谢你啊。”李悦漫语气微扬，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行吧，那我收下了，谢了。”韦安平扬了扬嘴角，揉了两下睡乱的头发。
李悦漫点了点头，坐到座位上开始预习。
第三节下课的时候，唐禹跟李悦漫说班主任找，李悦漫抬头应了一声出了班门。
“报告。”李悦漫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侯老师，您找我？”李悦漫站在办公桌旁边，低头瞥了一眼桌上的练习册。
“嗯，转来一个多月了还习惯吗？”侯冉合上笔盖，从旁边拉过一个塑料凳子，示意她坐下。
“还好，课程没有很紧张，同学们也很好相处。”李悦漫理了理校服，坐在凳子上，双手自然地垂在膝盖上。
“那就好，下个星期月考，我看你在原学校成绩还不错，但十三中那种学校和七中没法比你是知道的吧？”侯冉侧过身，一只手肘放在桌上，和李悦漫面对面，直视着她。
李悦漫没说话点了点头。
“所以你要努力，给你提个小要求吧，来学校后的第一次考试，全班前三十，可以吧？”侯冉说着，竖起三个指头在李悦漫面前晃了晃。
“行啊。”李悦漫挑了挑眉，语气轻松。
看不起谁呢。
“好，快上课了，你先去吧。”侯冉继续低头改起作业。
“老师再见。”李悦漫站起身，把塑料凳子搬回原处放好，鞠了个躬转身出了办公室。
回班路上，李悦漫莫名其妙又窝了一肚子火，可能是因为侯冉的优越感，反正就是很不爽。
差学校怎么了？
回到班里，李悦漫也没个好脸色，回到位置上一句话也没说，从笔袋里掏出一根笔放在指间转了起来。
看见她脸色不对，韦安平悄悄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她：“老侯给你说什么了？”
李悦漫正烦着呢，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哐”地一声把笔尖磕到桌子上，“她让我好好学习。”
韦安平被她惊地抖了一下，“哦。”转过头去看书了。
过了一会儿李悦漫好像消了点气，想起来刚才好像态度不太好，看了看韦安平想跟他道个歉。但李悦漫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张了张嘴，又把话憋回去了。
下了课李悦漫趴在书上整理上课的笔记，忽然旁边有人推过来一根棒棒糖，她抬头看了一眼。
韦安平正支着脑袋歪头看她，眼神专注而若有所思，耀眼又炽热，令她有些拘谨。
“吃糖，别烦了。”韦安平冲着桌子上的棒棒糖扬了扬下巴。
李悦漫心里既愧疚又惊喜，歪头看了看韦安平，眼睛倏然一亮，悠然一笑：“好。”然后拆了包装纸放进嘴里。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临近月考体育老师也不想给同学们增加劳累，让他们跑了两圈然后做了准备活动就解散了。
唐禹挽着李悦漫在操场上散步，初秋的晌午已有些清冷，淡淡的阳光顺着树冠流淌下来，洒在塑胶跑道上，秋风拂面，却也不觉得冷。
篮球场上少年们奔跑着，喊着，挥洒汗水，韦安平一身火红色球衣，耀眼，热烈，眼里闪着光，敏锐中透露着锋芒，棱角分明的侧脸不时流过几滴汗水，微躬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但眼神仍然盯着球满场移动。
李悦漫看着他出了神，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看他打球的时候，心底的悸动，眼中的波涛汹涌；在那一刻又泛了起来。
那一刻，时间停止，女孩的眼神锁定住阳光下的少年，周围的躁动消失，只剩下难以抑制的心跳。
下午的课枯燥乏味，加上教室闷热，使人昏昏欲睡，所以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下午放学。
李悦漫和韦安平之间仿佛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韦安平早早收拾好书包，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等李悦漫慢吞吞收拾东西，然后两人一起踏着学校里的音乐走出校门。
云霞悄然侵蚀着落日的肌体，日光如血色般染红了天际，耳边回荡着阵阵歌声……
“已经遥远的悬念，
念念不忘那天，
你转开侧脸，
脸上泪水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