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入武陵源
随着余音消散，金乌沉下地平线，大地最后一丝晖光也消失在远山之后。
陆云笙抬头往山上一望，山巅隐在云烟中，在微光中更是朦朦胧胧看不清。他想趁夜幕彻底笼罩之前上山，便在残照中一步一步开始沿着石阶向上爬，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些。
这山比他想象中的要高，夜色也比他想象中来得要快。陆云笙自认自己已经往上爬了近千级台阶，但目光所及之处仍是荫翳草木，没见到半个人影。
耳边依稀传来虫鸣，伴着他的脚步声有规律地起伏。黑暗让陆云笙不安的情绪又渐渐泛了上来。他摸索着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惴惴不安地左顾右盼，生怕此处也有什么不知名的怪物在等着他。
自己已经被师父引入武陵源地界，按理说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吧？虽说他一路上跟着师父习得护脉养心的诀窍，面对危难时理应要比从前更有长进才对，可那些都是修炼的基础功法，御敌防身的招数他都还不会呢！
这样想着，脚步不敢停却也快不起来。就在陆云笙觉得自己今夜就要被困于山中时，恍惚间看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小团明灭可见的灯火。
那是什么？
壮着胆子定眼仔细分辨，那分明是一个亮着烛火的橘红色长形灯笼，静静地悬在离地约一尺的空中。陆云笙慢慢朝那边靠过去，在光照的作用下视线越来越清晰，一位举着灯笼的双髻小童正恭敬地站在石阶边。
“小道已恭候多时，道长请随我来。”
那道童客客气气地朝他作了个揖，陆云笙回过礼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无言，一前一后踏着石阶继续上山，半个时辰后终于行至山顶。
武陵源层峦叠嶂，石峰皆拔地而起，巍然耸立。山顶的温度比山下低了不少，特别是入夜后，气温下降更是让人不禁想要添衣。
陆云笙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借着月光环顾四周。此处地势开阔，楼台殿阁错落有致，不时掩在浓荫中，看不清全貌也不妨碍体会到整体的恢宏大气之感。
道童引陆云笙至偏殿的一间客房让他自行歇息，陆云笙合手一拜谢过对方，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等直起身时哪还看得到对方的影子。
是不是所有的修道者都像这样出没无常来去无踪啊。陆云笙摸不着头脑，关上房门卸下行囊。
深夜一片沉寂，只有碎星盈盈闪耀。宽衣躺上木榻后，陆云笙回忆这段日子的诸多遭遇，只觉虚幻无实。若不是身下的触感如此真实，他或许会以为这些只是自己的一夜春秋大梦。
且不谈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传说中的仙人，谁能想到一个穷画画的，有一天居然会在机缘巧合下登入仙门。
想到这儿，陆云笙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自己之所以能有幸来到武陵源，全然是因为体内深藏的灵气。但他却不知道这些灵气到底从何而来。或许是老天垂怜，或许是自己常在郊野游荡而感于日月天地，又或者这灵气人人皆有，只是他碰巧遇上了觉元真人而已。
陆云笙已体会过太多的失去，所以他格外珍惜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东西。正如当初，他发现自己熟能生巧得竟摸出了绘画的门道后，他像得到一件宝贝一样，靠着坚持不懈的练习紧紧地抓住了它。事实证明也多亏了这件宝贝，能让他在经历了那么多生活波澜后得以保全自身。
同样的，陆云笙也明白体内的灵气对现在的他来说有多么重要。若是不想再失去师父、失去进入武陵源的机会，那便要对体内蕴藏的灵气善加运用。这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的另一件宝贝，若是用同等的勤奋刻苦加以锤炼，很难说它不会成为下一个让自己安身立命的法宝。
陆云笙在榻上盘膝而坐，闭上双眼把注意力放至命门和丹田，回忆着觉元真人对他的训勉，静静感受着体内脉息的翕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天地画卷，自己像是被托上虚空，身下是广阔无垠的疆域，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携着他穿梭云间，名山大川尽收眼底。
他以苍穹为布，以意念为笔，一寸一寸地勾勒出山岳与江河的纵横脉络。
日华为之着色，月辉加以点染，风雨云雾亦交融其间，浑然一体，相辅相成。
半晌后，真气逐渐从他的丹田生出，继而在陆云笙的体内流转，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陆云笙又惊又喜，这可是自己在没有师父的帮助下第一次成功调动起身体中的灵气！他本以为自己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做到这一步，怎会想入门的当晚就如愿以偿。要知道，对于一个无法舞刀弄枪的文士来说，这是怎样一种奇妙的体验。
这当然归功于陆云笙这段时间的勤勉和踏实，但他自己却认为这是得益于武陵圣地的庇护和加持。
总而言之，自己算是成功跨出了第一步。陆云笙欣喜地体会着真气涌入四肢百骸的感觉，任思绪在脑中天地漫游。
待身心恢复平静，陆云笙重新躺回床榻上。接连几天赶路本就疲惫，只是他一直处于半紧张的状态，加上方才集中精神修炼，因此并未察觉。现在放松后，劳累之感一并袭来，陆云笙很快就沉入梦乡。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心中既有忐忑也有期待，不禁想象着一觉醒来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
陆云笙这一觉睡得很沉，以至于日上三竿都未曾醒来。
迷迷糊糊间，有嘁嘁喳喳的人语陆陆续续传进他的耳朵。陆云笙的意识这才逐渐从沉睡中苏醒，缓缓睁眼时，听见有人在他的近处说话。
“醒啦？”
陆云笙寻声侧头，看见他的床边站着一位年轻道长，紫衣黑发，正一脸笑容可掬地低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