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童话故事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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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豁然一会儿清醒, 一会儿糊涂。一会儿觉得自己在走，一会儿看着别人走。
宽袍大袖白色蝴蝶一样的影子，方豁然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原来做的梦。平静的海面, 无风无浪，绝对静止与安静, 他走在一条通往海中心的白色小路上，深海向上泛起红色的波，像是一朵一朵跟着他脚步盛开的红花。
有小小的声音呼唤他。
有那么一瞬间, 龙渊觉得自己的左手炸开了。他攥着拳站在方豁然房间门口。方豁然天天浪费精力兑换各种提高生活品质的东西, 生活空间必须整整齐齐精精致致。龙渊说够活着就行了, 方豁然反驳活一天就得活得舒舒坦坦。温软的气味让龙渊出神，方豁然在的时候二层楼都是他的声音, 那时候不觉得，方豁然不在才发现, 怎么这么安静。
龙渊轻轻关上房间门。
乔伊在门口忐忑不安等龙渊。狄岩和他搭档必须进任务，乔伊下次任务还远所以这两天跟着龙渊, 龙渊搞出的阵仗真正吓住了他。他两只眼睛巴巴追着龙渊从二楼一级一级下楼，龙渊波澜不惊地问乔伊：“你刚进诡域，第一回用系统兑的东西是什么？”
乔伊一愣，那谁记得住，他都不记得进诡域之后是怎么活下来的。
“吃的，可能。”
龙渊面上有一丝笑意：“方豁然第一次兑换，用精力换了一块香皂。”
“……啊？”
用来洗澡。方豁然很认真地问龙渊, 诡域挺好的啊，做任务升级，升级就有更多的精力，用精力兑换所需品和武器，然后再去做任务。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方豁然说诡域八成就是世外桃源。”
乔伊本科二年级生当然知道陶渊明朗读并背诵全文的大作，他傻乎乎地看龙渊，方大夫的脑子就是有些不同寻常。没人说得准诡域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方大夫乐陶陶地认为诡域是世外桃源。他无意间瞟到龙渊左手钻着拳还发抖，不得不问：“龙哥你手怎么了？”
龙渊平静：“一枚戒指弄的。”
“啊？”
“叫比翼。”
山海观测仪轰隆一声炸开，观测者慌慌张张地跑去报告：“炸……炸了，核心开始不稳定了……”
英武的中年男人穿过湖面站在湖心亭外，嗓音非常沉稳：“非常像上一次出现的情况。”
白色幔帐轻微柔软地拍着风，许久之后，中年男人回答：“七八成。没有那位的力量大。”
“我认为事情压不住了，必须知会天权。”
“是，就在【童话故事】这个任务，档案记录已经调出。”
“不，现在核心已经非常不稳，再去刺探核心可能会导致核心坍塌。”
“好的，明白。”
“您问那个龙渊？外城让他翻过来了。”
“好的，山海不掺和。”
“是，知道。”
中年男人转身离开，穿过湖心平面。“山海”这个名字的由来，领域内部是海，外面环山。他走进山中，小小人影挡住他：“那位回来了吗。”
姬准巨大的圆镜片反着光，看上去特别聪明。中年男人微微弯腰看他：“不一定。可能是相似的技能。”
姬准严肃思考：“可是司鸿，那位真的是坏人吗，真的要消灭我们吗？我看了档案，感觉不到他的敌意。”
司鸿非常温和地看着努力端着架子以便求知的儿童：“少主，灭谷，是曾经的王都。”
姬准睁大眼睛。
死亡之谷，天罚一样的力量让人顷刻蒸发，武器却定格在临战状态。姬准艰难地推翻自己的认知消化这个事实，不毛之地灭谷曾经是王都，新人从生谷直接进入王都。
“劈出一条灭谷的倾天之力来自一个人哦……”
姬准目送司鸿离开，回想他见过的灭谷，灭谷周围千里荒野。
那曾经是开荒时代的王都。
如果对着现在的王都来一下呢。
姬准小身子一抖。
葛赛尔消失了。
在她血量归零的一瞬间，她的头像彻底消失，仿佛她不曾存在过。这是不可能的，不管是普通诡域队友界面还是费恩的被动技能“济世”界面，死亡玩家顶多是头像变灰，无法接受任何技能，就算十五分钟之后被抹杀，如果不人为清除的话，灰头像会永远在列表里，那是曾经存在的证据。
费恩吐一口凉气：“你们先别打。我问个重要的事情。我这里，葛赛尔的头像消失了。海斯你那儿呢。”
海斯沉默。
费恩声音轻微发抖：“我问最后一个问题，葛赛尔的武器是不是还在临战状态。”
暮云突然笑了：“灭谷。”
费恩低声道：“你们说，最后灭谷那些人都去哪儿了？我想他们应该不算是‘消失’，他们进入永恒了。就像葛赛尔。海斯，你说呢。”
海斯表情阴晴不定。他不敢看团队界面，没有头像没有名字凭空出现的一句话幽幽问他：“海斯，你在哪儿？”海斯青筋暴起大叫一声，费恩大骂：“操你大爷海……”
另一个世界的结界破碎，漫天风雪呼啸卷入，天怒之吼盖掉了费恩脏话。几乎同时海斯左半边身子消失，右半边被暮云伸手一剑插中，风雪中爆出万点银针直扑海斯，海斯顿时麻痹动弹不得，像是一张等身大的照片被从正中间竖着裁开。费恩的麻醉技能时间非常有限，他在风雪中连滚带爬冲到海斯身边揪住半个海斯的领子狞笑：“你以为只有你的技能过了冷却时间么。你打算躲到方豁然把我们都消灭，你一个人面对他？哦对了，你的任务，你的最终任务是跟我或者暮云有关，我提醒你一句，我们俩死在别人手上你特么完成不了任务！”
海斯半只嘴张不开，一只右眼转来转去。费恩回头一看，暴风雪的来处站着个人，垂着完美无瑕美丽的六翼。费恩轻声叫：“方……大夫？”
方豁然一动不动。一个白色的人影一时浮现，一时融进身体。费恩突然看清楚了，那六翼不在方豁然身上，是那个白色的人影的六翼！
“他们商量，怎么让你去死。因为你不够分。”珊娜轻轻对方豁然说，“他们在等葛赛尔把你弄死，你死了他们四个正好组队合作完成任务。”
费恩这才看到珊娜，头皮一麻：“不是！等会儿！”
珊娜空洞的眼眶对着费恩咯咯笑：“我撒谎了吗，费医生？”
方豁然睁开眼，看向费恩，费恩惊得往后一退。白色的人影彻底彻底融入方豁然，洞穿生死的目光在暴风雪中无喜无悲。
他们商量着怎么让你去死。
因为你不够分。
童话故事总要有个开头，说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
方豁然听见有人叫他。声音小小的，困困的。幼儿软声软气地抱怨：“我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么长时间技能。好累啊。可是妈妈不允许停。”
方豁然回答：“困了就睡觉。”
他抱着孩子，身边是暴风雪，踩过的脚印却生出嫩绿新芽，开出小花。安格看到花开很开心，他觉得自己可能也是一朵花。他觉得方豁然有点奇怪，温柔的气息没有变，模样也没怎么变，就是好像换了个人。
安格伤得很重，然后又被春风花叶治愈。他在温暖六翼的守护中困得睁不开眼，打了个哈欠：“方方，你再讲个故事嘛。”
温和悠扬的声音在暴风雪中回荡——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被一群人处死。”
“他是坏人吗？”
“什么是坏人。”
安格努力想了半天：“就是很危险的人。”
“他想解释自己不是坏人。可是没人听。”
“然后呐？”
“然后……他就消失了。”
安格眼皮下沉，这个故事有点点无聊。妈妈的手攥着他的衣服迫使他使用技能。虽然真的累，可是停下的话妈妈会生气，再说春风花叶也会给他补充精力，安格是好孩子。方方的力量正在成倍增加，一般人的攻击技能就算增加也是有数的，安格觉得他好像激活了方方什么地方，以至于方方的力量可以无止境增加。母亲在发怒，母亲要报仇，安格明白。
安格又打个哈欠。
方豁然手中的十字剑上流焰翻涌，洁白六翼高高扬起。珊娜大笑，暮云没反应，海斯一动不能动，费恩绝望地看着珊娜：“你不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么，你知道怎么讲完它吗？”
珊娜眼眶往外淌泪：“我不知道啊。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好结局吗？好人活到最后了吗？坏人死了吗？”
暴风雪中，费恩颤抖地吐了口凉气。
“从前有位母亲，她的孩子病得快要死了。她开门迎接了一位客人，没想到客人是死神，抱走了她的孩子。她追着死神跑，温暖冰冻荆棘，高声歌唱，奉献眼睛，她……”
珊娜瞪着黑洞洞的眼眶。
费恩含着眼泪被暴风雪吹干，他才明白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声音颤抖着请求珊娜：“停止你的技能吧，珊娜，还不明白吗？进这个任务之前，这个故事就已经开始了。方豁然……他就是死神啊！”
被你亲手拽进这个任务的死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