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海雾小镇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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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雾小镇大部分居民以捕鱼为生, 冬季十二月封海，春季三月前开海。”
“在开海前，会准备盛大的开海庆典，祭祀渔神。”
“渔神是个女性的形象, 手持鱼叉，全身鳞片, 有人见过渔神，见到她就会死。”
到处都是雾。方豁然用技能堵住战金鸿的鼻孔，要不然战金鸿真的会流鼻血流死。龙渊表情平静, 却面无血色。方豁然被脑子里的蝉鸣震得头昏眼花, 头痛欲裂。战金鸿突然叫一声, 往前一指。招待所大门是磨砂玻璃，玻璃上隐隐一个“大”字形的人影正趴在门上。龙渊瞬间想起来宠物门诊外面的人形, 趴在门上，用那细长畸形的头“敲门”。一旦敲门, 不准应门，否则开门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战金鸿尖叫：“它一敲门咱们都出不去了！”
龙渊抄起巨铳天命, 铳口莲花一转，那玩意儿扬起头颅刚要敲上玻璃门，天命一炮火下去整个嵌门的墙都被炸得灰飞烟灭。
热浪冲得战金鸿仰倒，方豁然放出春风花叶保护着三个人，才没被炸碎的玻璃碴扎成筛子。
等热浪平息，方豁然敏锐感觉到龙渊轻微发抖。他当机立断：“现在室内室外雾一样浓了，为了不被‘敲门’给困住, 咱们只能呆在室外。赶紧走！”
战金鸿连滚带爬跟着龙渊和方豁然冲出招待所，余光瞥到趴在玻璃门上那东西的一部分在碎石下蠕动，一只人类的指骨岔了出来，上面布满密密麻麻黑色的芝麻大小的……卵。
战金鸿差点吐。
方豁然心里盘算，龙渊现在能在雾里站着就很耗费精力，不管是天命还是生死都不能随便用。战金鸿勉强能用，毕竟也要活着离开任务，这小子害他和龙渊没有好处。既然如此……
战金鸿眼看着碎石堆下面那只布满黑卵的骷髅手猛地伸出来，他尖叫：“快跑！这东西没死！”
方豁然想回头看怎么回事，龙渊扳着他的肩膀搂着他就跑。离开招待所，顺着唯一宽阔的马路往海边走。雾太浓了，像是眼前盖着一床被胎，方豁然只好唤出袖刀，化为火焰十字剑，一刀一刀切着雾气往前探路。火焰十字剑燃烧精力，敌我不明的情况下精力必须省着用，只能走走停停。
笛声。
那简单又缠绵的曲调再一次响起，方豁然打了个寒噤：“你们听到什么了没？”
龙渊趴在地上贴地一听，十分肯定：“很多脚步声过来了。”
大道一侧建筑挨着建筑，两幢房屋之间有狭窄的缝隙。龙渊推着战金鸿和方豁然进去，自己站在最外面。缝隙实在太窄了，三个人并排站着，呼吸都不能太使劲。
沉重大部队的脚步声音更加近，战金鸿感觉到脚下的震动，他觉得像是无数的大胖子同时抬腿，同时跺脚，无数庞然巨物的迫近让他惊恐。方豁然站在中间，专注地听着狭窄空间里龙渊呼吸的声音。龙渊还在，他就不慌。龙渊的手垂在方豁然的手边上，方豁然的手上飞起小小的春风花叶顽皮地绕着龙渊的手一飞。反正现在不能低头，龙渊也看不见。
方豁然自己也没看见，龙渊的手指轻轻一勾，亲昵地碰碰那些小花骨朵儿。
那些沉重的仿佛人群踏过的脚步路过，龙渊才终于看清楚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远远朦胧地看是“大”字形。
肌肉内脏全都溶解成水，浑圆地撑起皮肤，完全透明。肋骨和颌面骨消失，后半部分颅骨连着颈椎脊椎，细细长长一溜，再连着上肢骨下肢骨，像个灌满水的透明人皮袋里泡着一个大字形的骨架，骨骼上面长着大小不一黑色的……卵。大的像鸡蛋，小的仿佛芝麻，布满整副骨架，所以远远透光一看，就是个活动的，黑色的，“大”字。
龙渊大风浪都见过，突然一见这个场景也是寒得头皮一炸。
曾经是人，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怪物们迈动两条腿踩着笛声的拍子一步一步往前挪。实在太臃肿，冰凉的皮蹭着缝隙里的龙渊，龙渊头皮连着后脖颈一片麻木。怪物速度不快，在不紧不慢悠扬的笛声中挪动了很久，才完全离开。方豁然随手打开控制面板看任务倒计时，还有九个多小时。
三个人从房屋缝隙里钻出来，龙渊扶着墙喘气。方豁然用火焰十字剑帮他驱散雾气，龙渊一抹冷汗：“没事。”
战金鸿怕龙渊，不往他身边凑。方豁然搀着龙渊，嗅到他身上轻微的酒味。
龙渊可能快要接近他酗酒最凶的时间了。
没事。
方豁然轻轻拍拍龙渊，没事。
战金鸿的状态也很糟，疑神疑鬼战战兢兢。他瑟缩地不敢靠近龙渊和方豁然，方豁然怒视他：“过来！还是你单枪匹马能自己杀出去！”
战金鸿牙齿打颤：“我我我以前听说有个很能酗酒的人，才四级做任务就能让整个副本片甲不留，一个人进副本一个人出副本，一手火铳一手弓……那个是不是龙渊……”
方豁然感觉到龙渊身体一僵。
战金鸿脸色刷白，酗酒的疯子，没有队友也没有对手，因为统统都会被干掉。战金鸿颤抖地指着龙渊：“他是不是要回到那个状态去了！”
方豁然怒喝：“闭嘴！”
龙渊推开方豁然，示意自己没事。
方豁然焦急地想说什么，龙渊回答：“先去海边。”
“每年开海庆典都在海边祭祀渔神，但是不希望渔神出现。只希望渔神能保佑渔民出海捕鱼顺利。祭品必须丰厚，因为如果渔神不满意，就会亲自上岸来要。那个时候，就会死很多人。因为渔神上岸，会带来海啸。”
吕飞懵懵懂懂地和许多人一起坐在海边，听君羲讲故事。
“为什么会带来海啸？渔神上岸为什么一定要带来海啸？”
君羲轻声解释：“人洒扫庭院不小心淹到蚂蚁窝，也不会很抱歉。”
君羲像个孜孜不倦的老师，只是面向学生们的背后，看到远处巨大的，骨骼上生着卵的怪物们一个一个跳下海。
那些来到镇上的人，那些开了门的人，那些回家的人。
终于，回来了。
“庆典什么时候开？”
“等人到了，时间到了，就开了。”
渐渐接近海边，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战金鸿远远缀着，不敢很靠近龙渊。方豁然还想扶着龙渊，被拒绝。龙渊很冷静地看一眼战金鸿，再看方豁然。方豁然比划了一个翻转的手势，又比划一个“一”。战金鸿没看懂他们打什么哑谜，龙渊点头。
龙渊呼吸间都是酒味了。他正在往曾经的状态退，方豁然知道他危险——只要靠近他，方豁然脑子里的蝉就会声嘶力竭地鸣叫。
方豁然笑一声，他终于搞懂了。这只破蝉，居然从一开始就是在提醒他，龙渊危险。
他从炸|弹坑里爬出来，那只蝉居然就预见了他们的初遇。
无所谓。爱叫不叫吧。龙渊已经习惯忍耐，方豁然向他看齐，忍着这只死蝉，忍着剧烈的头痛。
“我好像没到过海边。”方豁然一派轻松，“正好看看海。”
龙渊鬓角上有汗坠落，他攥着一枚生死羽箭的箭头，倒钩扎进他的皮肉里。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保持镇定。方豁然无意中的春风花叶正好帮他愈合伤口，不断地愈合，不断地刺破。
三个人一步一步往海边继续前进。
龙渊不打算解释什么，战金鸿没冤枉他。
方豁然也没打算问什么，他不在乎。
战金鸿越离越远。
王都里，大家族的孩子一样有任务不得不做，除非用钱币推迟做任务时间，一旦出任务，系统里都一样。这唯一一点平等还是被打破了，大家族会给孩子养一些肉盾，这些肉盾跟着嫡系后裔们一起升级，必要时当替死鬼使用。战金鸿是肉盾的其中之一，本来前面肉盾死得差不多就要轮到他了，居然让他搞到九区税务官的职务。活着就是一切，就是最高目标，战金鸿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现在，他想不明白龙渊和方豁然有什么理由非得带着他，除非……
他们需要替死鬼。
战金鸿命卑如草芥，但他发誓，怎么死都可以，就是不当替死鬼。
方豁然回头看他：“你快点！后面再来怪物！”
战金鸿歪着脸看他，看龙渊，又看他。
方豁然皱眉：“磨蹭什么？”
龙渊低声道：“到海边了。”
方豁然一愣，这就海边了？沙滩呢？
他们脚下，是个怪石嶙峋的陡崖。雾气遮挡，看不到海面，只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方豁然攥住龙渊的胳膊，雾气里一无所知的海面让他害怕，龙渊呼吸粗重，眼花缭乱，表情却平静：“不怕。”
龙渊随手拿起一枚石子往下一扔，完全听不到声音，不知道有多深。方豁然拿出十字剑切割雾气，切不了很远。不知道君羲在哪儿，也不知道所谓的“庆典”在哪儿开，能见度只有自己眼前，完全不知道能做什么。
方豁然一筹莫展，余光无意间瞄到战金鸿，面色大变：“战金鸿你给我站住！”
战金鸿想逃跑，在哪儿躲不是躲，反正只剩几个小时，熬到庆典一开始声音一响他就完成任务了！方豁然一喊他他更要跑，一转身撞上一副遍布黑卵的骷髅骨架。没有皮肤和体|液，黑卵已经干涸，大大小小的卵一碰哗哗跌落，撒战金鸿一身。
招待所门口那个大字型果然没死！只是身体水袋破了，为了保护身上的寄生卵跟着笛声往海边走。战金鸿吓得惨叫，慌不择路逃跑，被骨架拉着跌落陡崖。跌落的一瞬间战金鸿扬起鞭子想要捆住陡崖上的石头，岸边礁石无比脆，一鞭削掉一块，压根挂不住。同一刹那一只手抓住战金鸿的鞭子，握住锋利的鞭子尖头，血液弥漫指缝。
方豁然咬牙切齿：“卧槽我让你别动！”
龙渊爬着去拉方豁然，方豁然身下的礁石一陷，方豁然抬头看着龙渊干笑：“坏了。”
岸边礁石整个脆断，方豁然连同战金鸿直直摔了下去。
龙渊悲怆一喊：“豁然！”
方豁然摔下去那会儿还想，你可终于这么叫我了，去掉姓只叫名，这种。
君羲微微一笑：“哎呀，庆典的祭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