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依然同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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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豁然看着这些“任务友”们离开, 放松地仰脸一倒，摔在龙渊怀里。他的体力已经是个位数，能睁着眼算十二万分有毅力。龙渊背起他往九区走：“你先睡会儿。”
传送符几万一枚，还是一次性的, 姬准和章梓掰得很痛快，普通人根本用不起。不过也没啥关系, 方豁然喜欢被龙渊背着，他青春期窜个头之后就罕有双脚同时离地的体验。为了不浪费被龙渊背着的美好时光，方豁然全靠一口仙气撑着眼皮挺着不昏。
到九区得穿过秘杀森林, 方豁然搂着龙渊的脖子就想起他们的初遇。姬准这屁孩子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什么关系哦。姬准和裴原那样的, 还是古腾和左丽那样的。
龙渊感觉到方豁然在笑：“你笑什么。”
方豁然声音上不去，断断续续的：“你……这么爱捡新手……没有被误会过么……”
龙渊沉默一会儿：“……有。”
方豁然笑了半天。龙渊兢兢业业捡新手, 被误认为是古腾那种人……哈哈。他笑了一会儿，实在熬不住困意, 虽然舍不得睡着……睡意吞噬他的时候他还想，他是龙渊捡的众多新手中的一个, 不知道在龙渊心里有没有特别之处呢。
龙渊感觉到方豁然呼吸逐渐悠长。睡踏实了。龙渊背着他往前走，眼前任务界面终于跳出他的升级任务。
【玩家龙渊 升级任务：死局】
【是否邀请队友】
龙渊一看那两个字，立刻解除和方豁然的队伍。
死局。
龙渊收起任务界面，继续背着方豁然平稳地走。草丛中一动，一只手拖着断臂嗦嗦从龙渊面前爬过去。
龙渊面无表情。
又是安静的水面。
方豁然确定自己在做梦，他确定自己是在龙渊背上入睡的，所以完全不慌。又长又薄又窄的白色道路笔直地在海面上延伸向远方, 远方的天尽头是一座卵形的白色建筑。方豁然光着脚穿着白色的宽大衣袍在路上行走，像一只白色的蝴蝶，一刻不停地飞向神殿。
白色的路把平静的海面分成两半，左右两半无尽的蓝色海面下血水上涌，仿佛一朵一朵巨大的，追随方豁然脚步盛开的海中之花。血丝绽放，弥漫，蚕食海面本身的蓝色。上一次这种景象把方豁然吓醒了。这一次……方豁然心里永恒地平静。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无喜无怒，无法理解悲欢。
卵形神殿比上一次更近了些，不是错觉。方豁然迷茫又坚定地清楚一切，他要往前，进入神殿。但是，为什么呢。
方豁然眺望天边，神殿是一只安宁的，半卧在水里的卵。所有的创世神话，他最喜欢盘古开天辟地。世界在卵中，卵孕育人，人分开天地，天地重新构成世界。一个极致浪漫的因果循环。
血水默默吞噬着蓝色，无边无垠的蓝色海面上，无数密密麻麻的红色的花自水下深渊盛开。白色的照影翩翩掠过水面，不喜不悲。
天地万物，皆是刍狗。
龙渊刚到家，狄岩在戍卫军界面上大叫：“哥你回来了哥！”
龙渊帮方豁然脱了鞋和外套盖上毯子，轻轻退出房间：“怎么了。”
“皮奇做五级任务活着回来了但伤的很重，我们把能搜罗的药全都给他用了可是没用，怎么办哥，怎么办！”
龙渊捏着鼻梁强打精神：“你们在哪儿？”
“在会议室！皮奇开着会进副本的，出来也是在会议室，到处是血我们好像止不住了……”
龙渊下楼往外跑，听到身后有声音轻轻地叫他：“出事了？”
龙渊一回头，方豁然站在楼梯口看他。
“你去睡会儿我去趟会议室。”
方豁然蹙眉：“有人受伤了是吧。”
龙渊一愣，他明明解散了队伍。方豁然撑着扶手下楼梯：“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九区除了我还有治疗师么？没有就带上我吧。”
龙渊架着方豁然上马，自己骑在他身后，一夹马腹一路飞奔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炸锅了。
皮奇是在龙渊主持上一次工作会议的时候突然进副本的，狄岩以为是他逃避写报告。但是两周以后皮奇都没有回来，事情就糟糕了，皮奇是真的凶多吉少。
龙渊不在，狄岩代替龙渊主持工作会议，例行总结报告学习交流，皮奇突然出现，一身刀伤和血洞，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所有能找到的止血药全都用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无法止血。狄岩急红了眼拔脚要去踹新来的天权税务官战金鸿的门要抄他的高等级药物，龙渊的头像亮了。
狄岩热泪滔滔：“哥你快来救救皮奇！我们弄不了了！”
龙渊的马踏风飞奔往会议室冲，方豁然检查自己的控制面板。他是“游乐场”这个任务中四个三级里唯一升级的，目前四级。一升级精力和体力容量都有扩充，恢复速度也见快。技能栏里的“春风·魂归”完全不能用，是黑的。方豁然心想难道这个复活技能只能在任务副本里用？在任务副本里也只能用一次，不痛不快的。任务奖励还一直刷新不出来。方豁然只好收了控制面板，龙渊的马正好到达会议室门口。龙渊跳下马，用肩臂帮方豁然下来，一路往里走，作战靴的步伐威风凛凛：“皮奇呢？”
皮奇躺在会议室的长桌上，身下垫着的毯子换了四五次，全都透了。戍卫军们围着他，狄岩伸手一抹，皮奇身体里冒出来的血……很稀薄。
戍卫军有哭的。
方豁然第二次进会议室，一抬头，会议室墙上贴着的“团结一致，其利断金”八个大字上喷着血，戍卫军们脸上手上也是血。长桌上的年轻人胸前堵着布，血还是往外透，眼见着几乎没有出气。
方豁然当机立断：“都闪开！别围着！”
他没见过皮奇，皮奇在任务副本里鏖战了将近一个月，皮包骨头。方豁然张开双手，春风卷着花叶笼罩着皮奇，花骨朵和娇嫩的新叶打着转儿俏皮地落入惨不忍睹的裹布，治愈合拢皮奇身上的伤口。春风涌进皮奇的肺，狄岩眼看着他好像有了呼吸，激动不已。
方豁然却脸色越来越白。
他的技能无法合拢皮奇身上的洞。
皮奇身上的伤很诡异，有十分深却整齐的刀伤，伤口断面干净反而不是最严重的，花起和生机可以治愈。要命的在于那一片像是被树枝或者爪子捅出来的洞，根本不大，血液简直像是被从身体里往外驱赶一样，完全无法停止。
皮奇在春风花叶的加血效果下有了生机，一旦方豁然停止技能，他立刻会死。
不能停。方豁然满脸冷汗，为什么会这样？皮奇到底被谁攻击了？
龙渊扶着方豁然：“你怎么样？”
方豁然白着脸咬牙：“没事。”
戍卫军们很绝望，方豁然的技能明显不顶用，不怪他，他等级不高。狄岩用袖子一抹眼泪，回头对兄弟们吼：“抄家伙，找战金鸿去！”
龙渊喝道：“不准去！”
狄岩和皮奇从小一起长大，他可以接受皮奇死在任务里，但是不能接受皮奇死在任务外，还是他眼前！狄岩崩溃：“我自己去找！不连累你们！”
方豁然闭上眼，恍若未闻。
他遇上对手了。
他是个治疗师，在一个伤员身上遇到了对手。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技能，持续伤害的效果强悍到出了任务副本治愈技能仍旧无法抵消。这完全是一个治疗师和一个索命的厉鬼之间的拉锯战，输赢就是生死。
嘿，那就试试。
这里是龙渊苦心孤诣维护的世界，是诡域里的一个小小的安全岛。龙渊义无反顾地单打独斗至此，就该有方豁然来帮他了。龙渊维护的，方豁然必定维护。龙渊的信念，方豁然亦义不容辞。
龙渊珍视的，方豁然必然珍视。
方豁然睁开眼睛。
春风在会议室里呼啸，桌面上摆着的笔记本哗啦啦翻动，掉落，春风里的花朵和新叶冲进皮奇的身体。戍卫军们眼看着春风里飞舞的花骨朵隐隐带上一层白光，所有花骨朵瞬间同时盛开，亭亭绿叶婆娑有声，生命怒放为人间胜景。
狄岩都看傻了，他以前从未见过真正的治疗师。哪怕听说过的治疗师，稍微有点起色的全都进王都了。王都外面平民区的人，受伤就靠自己熬，好一点的有劣质低等级药物。他本来对方豁然并没有很大的期望，可是……
他旁边的戍卫军一抓他的手，惊得声音颤抖：“愈合了！”
皮奇身上的十几处血洞，被强行合拢。皮肉生长，血液流通。皮奇仍在昏迷，生长的痒意让他无意识地抓挠。狄岩赶紧指挥：“抓着他的手！别让他挠！”
所有血洞，全部结痂。
戍卫军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咬着牙不喊出声。龙渊的双手攥拳又松开，松开又攥拳。皮奇是他的战友，他的战友正在恢复生机。
带来生命与希望的春风并没有停，皮奇面色渐渐从死灰白变为红润，他看起来不像是生死边缘挣扎过，只是在小憩。
狄岩眼泪哗哗淌：“皮奇？皮奇你怎么样？”
皮奇眼皮一动，眼珠子在眼皮缝里打转，迷迷糊糊一嘟囔：“好香……”
春风一停，龙渊最先反应过来，伸手一搂方豁然。方豁然对龙渊一笑，嘿，又得龙渊背他了。
他彻底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