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游乐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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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豁然很少玩游戏。
街机单机手机他都懒得玩。
似乎玩过抓娃娃机, 很久之前，好像是因为无聊。
现在，他站在大小两个玻璃棺材前面，闭上眼, 控制不住手抖。
大棺材里躺着龙渊。他很高，身材结实颀长, 体脂率极低，躺下也有勃勃的力量美。方豁然第一次见他，他倒在草丛里, 那时方豁然摸到他的腿, 很长, 很有力。腰有人鱼线，方豁然见过。胸膛和臂膀强壮可靠, 方豁然刚刚靠着睡了一晚上。
大玻璃棺材里延伸出金属卡扣锁住龙渊的四肢和脖颈。大喇叭里令人恶心地催促：“小朋友~快开始吧~”
方豁然谁都没有看，他攥着拳, 闭上眼。
他在回忆昨天晚上那个梦。
那个梦里的自己，绝对平和, 绝对宁静。万物沉睡，万籁俱寂。
姬准冷静地看着方豁然身边拂起清风，清风里有稚嫩的花骨朵与新叶。姬准一直觉得方豁然的技能有趣，他看到的不是花朵或者新叶，他看到的是两种器官。生殖，以及生存。花儿还未完全盛放，叶片也很小, 植物尚未成熟，方豁然也尚未成熟。
姬准没有记录，只是观察。
方豁然睁开眼，那眼神却吓到了姬准。空无一物，无喜无悲，高高在上。姬准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仰望”。
春风花叶悄悄地缠上方豁然的手指，方豁然的瞳仁隐隐泛着金色，好像这才是他原本眼睛的颜色。裴原把姬准拎到自己身后，姬准没有抗议。因为，他害怕了。
姬准七岁，他的记忆初始是一岁多一点。这五年多，他第一次“害怕”，或许，是他从没感受过的“敬畏”。
缠着春风花叶的白皙的手指握住抓娃娃机的操纵杆，小棺材里的大夹子一动，大棺材里的大铡刀也跟着一动。
龙渊闭着眼，平静地等待。
除了方豁然和龙渊之外，七双眼睛盯着小玻璃棺材里的大夹子移动，抓住了人偶的一条右腿。夹子向凹槽移动，人偶的右腿向下一滑，大棺材里的铡刀迅速移动到龙渊的右腿处。人偶右腿滑动的时候右脚勾住了大夹子，并没有掉落。大铡刀悬在龙渊右腿上，轻微颤动。小玻璃棺材里的大夹子移动到人形凹槽上方，一松，右腿跌落入凹槽的右腿部分。
正确。
左丽蹲着发抖。她与龙渊组是竞争关系，但是她的直觉让她希望方豁然能赢。她不敢直视方豁然，她觉得他的身体外面浮着一层白色的人影。白色的宽的大袍子。
像一只白色的蝴蝶。
方豁然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也听不到。他把自己都扔了，甚至忘了龙渊，只是在操纵。春风花叶托着他的胳膊，他的眼睛跟着架子一动。
躯干。
架子抓起躯干，开始挪动。架子很松，躯干摇摇欲坠——如果躯干掉落，或者说摆放错误，龙渊的四肢头颅全都会被切掉。方豁然金色的眸子跟着夹子移动，躯干掉落的前一刹夹子移动到人形凹槽躯干部位。那块人偶的躯干在方豁然面前掉落，摔进凹槽滚动几圈才停下，方豁然板着脸等着——
正确。
左臂。右臂。左腿。全部正确。
大玻璃棺材里大铡刀挪到龙渊的脖颈上方，沾满厚厚一层黑血和骨渣的刀锋正对着龙渊。小玻璃棺材里的人形还差头颅，玻璃棺材外面的方豁然面无表情地握住操纵杆。
左丽感觉到身边的古腾古怪的力量波动，她惊恐地发现古腾一只脚陷入了地面，方豁然身后的地面正在上升。游戏规则没有禁止，古腾吃不准是不是可以，他一直在试探，缓慢地试探，土系力量顺着地面一路延伸，延伸到了方豁然背后。
左丽低声哀求：“别这样，很危险……”
古腾昨天喝多了药液，折腾左丽不足以发泄，他已经快被力量涨得爆开。这些药液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任务副本准备的，是为了他自己升十级。然而昨天龙渊的炮火把他掀出车场着实刺激了他，一个七级，扔两个九级像扔两个死狗，古腾头一次在力量上被如此挫败。
龙渊必须死。
古腾脚下的地面咯吱咯吱，不加掩饰。裴原拎着姬准往边上移动，章梓和他俩保镖躲得更远。左丽终于出声：“别这样，别这样！”
古腾看左丽一眼，狰狞一笑，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来出了任务真的要重新思量这玩意儿的用途，用不了就杀掉。
左丽大叫：“这样做你会有危险，你真的会有危险！”她身边的地面冒出一只石拳，一下打昏她。
这样的嘈杂，方豁然恍若未闻。他身后的地面伸出一只巨手，缓缓张开手指，每根手指伸出锐利的岩石指甲，对着方豁然的背要抓下来，动作却停住。
一缕白色的花叶缠住了石手。
盛放的白色花朵，在清风中飞舞的白色叶片，携带着温柔的白色光辉缭绕石手，融入石手，顺着石手的脉络，一道隐隐的白光汹涌地奔向古腾本人，古腾僵住，满脸汗。
裴原连退几步，生怕踩到地面下仿佛溪流的白光，他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好像是方豁然身体里冒出来的治愈技能，但为什么是白色的？姬准突然做了个动作，小小的手指摁向地面。裴原吓得拎着他的领子直接把他抱起：“不要乱动！”
姬准捻一捻手指，很愉悦：“纯净的力量。很舒服。”
舒服？裴原抬头看古腾，古腾虽然僵住，甚至满脸汗，但不是痛苦的表情，是一种迷幻，乞求，还想要更多。
方豁然操纵大夹子架住人偶的头颅，地面下面白光的溪流奔向古腾，这个现象已经超出了裴原的认知，章梓和苏阳苏丽三个人明显也吓到了，什么意思？姬准在裴原怀里稚声稚气：“我看外来者的书，有句话很有意思。‘将焉取之，必先予之’。”
裴原一听，瞬间握住自己的钢尺。
小玻璃棺材里面的大夹子移动到头颅处。如果摆放位置不对，上下前后颠倒，龙渊照样完蛋。只要这个时候来一点小小的震动，不用去杀方豁然，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古腾就是不想动。
太舒服了。
他追求力量到极致，把自己搞到畸形，居然在一个低等级的升级任务里被一个七级挫败，古腾愤怒地发狂。白色的，纯净的力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源源不断的柔软的力量填进他对力量的欲壑，他想要更多，想要更多，他想要更强。
来，再来，再来！
裴原抱着姬准看见古腾皮肤表面的青筋绷得有手指粗，肌肉撑开皮肤，纤维清晰可见。
古腾不像个人了。
地面里面白色的光滔滔不歇，小玻璃棺材里面的大夹子一松，玩偶的头颅掉入人形凹槽的头颅部分，打了个转，脸正好朝上。
正确。
用时：九分钟
正确率：100
综合得分：八十九
方豁然一动没动，他冷漠如注视芸芸众生的眼神淡淡地看向古腾，地下荧荧的白光激浪如江河，全部涌进古腾的身体——
姬准哎呀一声：“裴原，准备。”
章梓摸不到头脑：“什么？”
苏阳苏丽一对视。
古腾大叫出声，眼球顷刻崩出，在他爆|炸的一瞬间，天降四道墨线“是非曲直”四个大字围住裴原和姬准，苏阳苏丽互相用控线板一甩肢体分散，龙渊在半开的大玻璃棺材下面一滚，漫天分散的内脏骨骼喷射满满一棺材。
只有章梓最惨，稀里糊涂正面被炸了个满脸血，围了一脖子大肠。
左丽在血沫碎肉里坐起来，凄惨地尖叫。
白色的光缓缓回流，方豁然冷漠地看着到处都是的古腾，他身后那只巨手轰然坍塌。
真有意思。龙渊那一箭都没跟你算账，你来招惹我。
龙渊抬头怔怔地看方豁然，有那么一瞬间是看到了个白袍的人影，仿佛幻觉。方豁然对着龙渊微笑，往地上一跪。龙渊飞快爬过去抱住他，一摸他全身，浸过水一样。
“我真的害怕……”方豁然嘟囔，“我玩抓娃娃机从来没成功过。”
龙渊捏他的后脖颈：“你做得很出色。你做得很出色。”
姬准唤出巨书快速记录：
方豁然，等级三，可反过来使用治愈技能杀人，是个创新。
不过需要条件。姬准慎重思索，方豁然等级太低，这一招用来炸裴原是炸不了的，反而会被裴原全部吃掉。古腾今天看起来就要炸了。并且……白色的光，过于纯净强悍。姬准想了半天才想到形容：一切初始的力量。
方豁然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力量吗？
裴原古井无波，苏阳苏丽对视。事情变化太快，第一个折的，居然是个九级。
“恭喜抓娃娃机胜利组~接下来~继续玩游戏吧~请大家穿过游戏走廊，不可以回头哦~”
龙渊要背方豁然，方豁然摇头：“没事，背着我你活动就有限了。你在前面拉着我，我自己走。”
裴原抱着姬准顺着地面的指示灯走进游戏长廊。章梓被吓尿了，苏阳苏丽拖着他跟着裴原。左丽有点疯疯癫癫的，摇摇晃晃跟着章梓。古腾死了她倒是不用担心再被打，同时她也失去了庇佑。
方豁然走得慢，龙渊拉着他走在最后。他不要背，龙渊就没有背他。方豁然那意思是让龙渊防着这些同行人们，都特么不是东西。龙渊左手握紧方豁然的手，右手拎着火铳，一起进入几乎没有光线的长廊。
方豁然眼花缭乱，勉强跟着龙渊往前走。他疲倦地眨着眼，突然肩上一沉。
一只手搭上了方豁然的肩。
方豁然瞬间血凉，活着的玩家裴原姬准，苏阳苏丽章梓，左丽，龙渊，都在他前面。
他身后的……是谁？
不能回头。
方豁然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他不能出声，不能表现异样，否则龙渊会回头看他！
不能害了龙渊。
方豁然身后的“人”搭着他的肩。
不可以回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