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檀玄就是尉迟昙嘉
伊逻延早晨才过，日头就已经高照。吹进房内的风是温热的。
长安的十月人们已经穿上棉衣，伊逻延不少人还手拿着扇子。
客栈外面一处略高的小坡丘上，稀稀疏疏的树木和绿草，看着孤独而萧条，但在一片苍黄中能够瞥见一抹绿，足够让人神清气爽。
宋清逸客舍大厅的窗户，正好对着这处坡丘，微风袭来，吹进屋内，带来几分湿润。
宋如乐侧面就是窗外的坡丘，她坐在坐榻上，右手捡起碧澜放下的罗扇，轻轻在胸前挥舞。
她看着宋清逸跟白景你来我往的客气，思绪泛滥。
昨天在檀玄面前发脾气的画面历历在目，她半垂着双眸，纤细乌黑的睫毛遮住了她的心神不定。
直到门扉飘来一片浅灰色衫角，她才猛然回笼思绪，悻悻然地望了一眼，烫似得收回目光。
檀玄走得急，袍角的被吹得胡乱翻飞，来到大厅的时候还有些微微喘气。
他还没进去，就在门扉外看见了端坐在坐榻上的穆艾，他握紧念珠的手一抖，眼神抑制不住往宋如乐身上瞟，又快速收回来走到穆艾面前。
檀玄深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宋如乐的脸上双唇紧抿，站在穆艾面前，若无其事地双手合十敬礼，“师父，您怎么来了？”
穆艾冷冷地睨眼前的徒弟一眼，他从小看着檀玄长大，深知他的性子，现在这副忐忑的模样，哪里骗的过他。
他上下腭一合，腮帮微突，浓密的眉毛拧了拧，视线微斜，斜到了檀玄身后的宋如乐脸上。
檀玄手臂的肌肉一紧，喉结滑动，呼吸都感觉凝滞了。
穆艾收回视线，沉着脸生气地瞪了眼他。
宋如乐没有察觉到师徒两人的氛围，纤细青葱的手指闷闷不乐地在茶杯口细细抚弄，澄清的眸子裹了层雾，黯淡了下来。
白景低头喝着茶，眼神却在宋如乐身上游移。
宋如乐感受到身上的注视，用余光扫了眼，唇角不耐地抿成线。耳朵继续听着穆艾和檀玄的对话。
穆艾看了看周围的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有消息说你被劫匪劫持，侯爷准备派人过来营救。但又说你被救下，我们便改道直接去了乌垒城。”
他叹了口气，这口气仿若带着浓浓重压，“则罗国王得知你和将军郡主的消息，派二王子前来迎接，我放心不下就一起跟过来了。”
檀玄回道：“劳烦师父为我长途跋涉。”
穆艾摆摆手，“不碍事。只要守住本心，努力研习佛法。要下阿鼻地狱，我都无悔。”
檀玄抬起眼帘，默默看他，动了动喉结，肩膀上那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又来了。
“师父言重了。”说着，他走到穆艾身后，双眸一闭，拨着手里的念珠。
宋清逸观察着眼前三人的表情和小动作，他微微拧眉，低头尝着杯里的茶。
白景看穆艾和檀玄说完了，立马放下手中的茶杯，将此次来往的目的客气地说出来。
他跟穆艾说得相差无几，说是他们来到了伊逻延才收到消息，怕怠慢了，就派人前来迎接。
宋清逸和宋如乐看着白景鼓唇弄舌，都没有说话，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将军，郡主。”白景叹息，露出一副愧疚歉仄的表情继续说：“两位来到西域这么久，我们竟然不知道！实在是我们的疏忽。”
宋清逸眼帘一垂，也没有戳穿，只是看着他继续说。
“前日收到消息，父王当即派我来迎接两位贵人。我带着一列队伍和穆艾师父，赶路了一天一夜未曾休息，这才在今晨赶到。”
白景说完，还特地瞄了眼端坐榻上的宋如乐。
宋清逸看见他向左动的眼珠，面上微笑一下变得冷漠，他舌尖撩了撩后槽牙的槽缝，扬唇开口：“辛苦二位了，此次入西域我们不想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也就没给各地国王知会。”
白景微微一笑，连忙说：“无妨，是我们轻慢了！”
话毕，他目光看在宋清逸脸上，莫名觉得他脸上的笑意有些阴冷。
宋清逸直视他看过来的目光，闷哼轻笑。白景听他笑的和善，也就打消了心中疑虑。
然后又见宋清逸将视线看向穆艾，恭敬道：“穆艾师父一路辛苦了。”
穆艾立掌颔首，摇摇头，笑的慈蔼，“将军救了我家徒弟，一路又照顾他，是我们舍阗的恩人。”
“檀玄法师是舍阗的和璧隋珠，我们出手是应该的。”宋清逸浅浅微笑，“不过，真正在劫匪手下救了法师的是我的妹妹和她的贴身侍卫。”
宋如乐坐在一边，无端端被提到，眼眸一抬看着坐在对面的穆艾，礼貌笑了笑。
“原是这般。”穆艾薄微可见的嘴唇轻张，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笑的和蔼慈祥，像是一位长辈。
“多谢郡主的出手相助，檀玄不仅我的弟子，更是舍阗乃至西域未来的活佛尉迟昙嘉。”穆艾语气淡淡。
但他说的最后四个字，如雷贯耳，将宋如乐瞬间怔懵。
他没有看见宋如乐的失神，双手合十，继续说：“郡主一定会得到佛陀的庇佑。”
尉迟昙嘉，宋如乐难以置信地细细咀嚼这四个字，檀玄是历史上舍阗最有名的浪子活佛尉迟昙嘉？！
这个瞬间，她脑海里所有关于尉迟昙嘉资料涌现出来，他的事迹，他的民间传说，他的网络绘像，都爆炸似得漂浮在她的脑海。
她半垂着双眸，懵懵地看着穆艾，细声问：“尉迟昙嘉也是檀玄法师的名字？”
“对。”穆艾笑着点头，“檀玄是侯爷所起，尉迟昙嘉是活佛选的名字，按照舍阗规定，到了二十岁就要称他昙嘉法师了。”
宋如乐看着他满面的笑意，脑子一片空白，她望向穆艾身后的檀玄，他还是闭着眼，拨着手上的念珠。
只是宋如乐看不见，他睫毛微颤的厉害，握着念珠的手也是濡湿的。
宋清逸见宋如乐半天没有说话，便开口安排，将启程时间从午后赶到下午。又叫来老板开了两个房间，让穆艾和白景休息。
穆艾拒绝，道明自己跟檀玄一间即可。
拜昆站在屋外没敢进去，王宫中除了威严的活佛，他最怕的就是穆艾了。
只有穆艾从大厅走出来后，他才急急跟在身后，低着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