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妹妹努伽
阿鲁克先是开口安慰了几句小姑娘。想要喊一旁的刽子手，却在转头时瞥见了宋清逸他们。
他嘴唇发白干裂，额头汗珠淌在睫毛上，看见宋清逸和宋如乐的时候怔了怔。
怔愣过后，他躲闪着目光，将脑袋低低垂下。
侩子手听了一会小姑娘的哭喊，才慢悠悠的将手里的酒坛放下，然后睁开眼起身，朝阿鲁克走去。
侩子手走的时候肥肉不停颤抖，他笑眯眯走到两人面前，脸上肥肉将双眼压的细长，眼珠秽浊。
他一笑，原本细长的双眼只剩下两条缝，看着小姑娘的表情神态尤其猥琐。
侩子手伸手想要摸一摸小姑娘的脸蛋，阿鲁克立即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小姑娘在他想要伸手的时候，抱着双腿的身子往后移了移。然后抽出藏在怀里的荷包，递到刽子手面前。
宋清逸眉头微蹙，这荷包他太熟悉了，是他上次给阿鲁克，让他去交税的。
宋如乐对这个荷包也眼熟，她瞄了瞄宋清逸，再次低声问：“二哥，待会我们问问？”
宋清逸盯了她眼，没点头没摇头也没说话。
荷包精致，摸起来也顺滑，像是丝绸。侩子手忙接过打开往里看了看，看见里面的碎银，笑容都快溢出脸盆。
虽然他雇主出银子要让他鞭死这人，但雇主人都走了。
要怎么安排还是他说了算，能捞上这笔银子，他望了望被吊着的阿鲁克，心道，也算物尽其用了。
不过这小妞倒是乖巧又有脾气，他喜欢，不想放过。
宋如乐看见侩子手对小姑娘笑的猥琐，眉头紧锁，又见他收了银子，半天不肯放人，心底一沉。
侩子手跟阿鲁克说话，两人说得有来有回，阿鲁克语气愈来愈焦灼，侩子手反而慢吞吞的。视线不停在小姑娘身上游移。
两人说着说着，侩子手抬起粗大满是肥肉的手臂，想要摸一摸小姑娘的脸颊。
粗糙的手指与脸蛋越来越近，小姑娘抱着阿鲁克双腿，向后缩着脖子。
就在侩子手以为自己要得逞时，小姑娘张开嘴嗷呜一口咬在了侩子手的手指上。
侩子手被咬得生疼，直收回手放在嘴边吹。本就气闷，耳边又听到人群的嘲笑声，他怒火登时蹭蹭上涨。
“小蹄子！犯贱！”他骂了句脏话，抬起手肌肉用力煽了过去。
小姑娘看见粗粝的大掌挥舞过来，抱着阿鲁克的双腿，闭着眼不准备躲。
片晌，脸上没有火辣辣的疼痛，也没有清脆的巴掌声。反而听到刽子手大呼的痛苦声音，她猛然睁开双眼。
在她身前站着一个汉人，他穿着暗蓝色圆领衣袍，身躯凛凛，飒爽俊朗。
小姑娘明亮的双眸一颤，呆愣地看着他。
宋清逸左手背后，右手青筋毕显，眼神锐利，找准时机一把将抓住侩子手粗肥的手臂擒住。
他比刽子手高了一个头，眼帘微垂，睨着眼前的屠夫，眼底冰冷，威慑感十足。
“拿着钱，滚！”宋清逸佉卢话不算标准，但让面前侩子手听懂足够了。
毕竟是领过军打过仗的，气质和其他人截然不同。刽子手在官署混了那么久，欺软怕硬，还是有点眼力劲。
手上桎梏一消失，哆哆嗦嗦拿着荷包跑了。
宋如乐对宋清逸的出手倒并不意外，任谁看见这样的情况，都会帮上一把。
她望着逃之夭夭的刽子手，快步走到小姑娘面前，柔声安慰道：“先松手好不好？等你松了手，我们就把他放下来。”
小姑娘身高只到她的脖子，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惊疑地看着她。
宋如乐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汉话，正要用佉卢话再讲一次，被吊着的阿鲁克说话了。
他对小姑娘说了几句，小姑娘就松开了抱着他双腿的手。
临风上前用长刀割开了麻绳，阿鲁克顺势落了下来。可他被绑了太久，双脚发软根本站不住。
季蜀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扶住。
他们几人将阿鲁克和小女孩带回客旅。
在回来途中，宋如乐得知，阿鲁克身边的女孩是她的妹妹努伽，今年刚满十三岁。
而他，的确是又去了驼铃帮。
踏进客旅，日照的炎气消尽，房内微凉。
阿鲁克气喘吁吁趴在床上，就算他一路是被人扶着回来，但流失太多血，精力疲惫，能撑到现在已经用尽全力了。
他看着一旁站着泪眼汪汪的妹妹，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示意她不要哭泣。
妹妹努伽与他关系是兄弟姐妹中最好的，也是最懂他。
阿鲁克微微动动手肘，她就知道他想要抬起手臂，连忙双手扶着他的手掌。
“别哭，哥哥，没事。”阿鲁克擦了擦她眼角溢出的泪水。
宋清逸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眸色一暗，忽地想起在王府，他也这样安慰过宋如乐。
阿鲁克和努伽听见木门吱呀的声音，转头看了过来。
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和尚。阳光从门外灌进来，两人站在逆光之中，努伽只能看见两道身影。
宋清逸穿得圆领袍服挺阔宽大，玉带束腰，气宇轩昂，曲线劲瘦。和尚斯文俊逸，只是气质冷寂，让人不敢靠近。
“将军，法师。”阿鲁克浅浅唤了声，他想要起身，但实在没力气。
檀玄快步走过来，伸手按着他想要动的身子。他的手指细长，骨节修长，力气却不小。
“先歇息吧。”宋清逸淡淡道。他收回视线，将手中的药箱搁在床边。
努伽侧过身，退到床榻后边，让开位置。
阿鲁克看着宋清逸冷漠的脸，心底说不出的惘然和失落。
“檀玄法师听说你受伤，便想要帮你看看。”宋清逸坐在坐榻上，为自己倒了杯水，视线始终落在阿鲁克身上。
“我幼年跟随中原大夫学习过中原医术，如果你不介意，就由我为你处理伤口。”檀玄坐在床边，打开药箱。
阿鲁克急切的摇摇头，“能让法师，为我，疗伤。”他顿了顿，“是我的幸运。”
“治病救人，应该的。”太阳西斜，阳光一缕缕爬上檀玄睫羽，眼睑下漾出细碎银光，为他淡漠的气质添了几分柔和。
说着，他用剪刀剪开阿鲁克的衣衫。
“二哥！”宋如乐见门没有关上，便带着玉雪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