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是抗旨。”
顾准眉头紧锁，食指不断摩挲着拇指，眼神有些躲闪。
抗旨不遵，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对现在的顾准来说，就仿佛走在狭缝之间，进退维谷。
“江湖之大，总有能留下的地方。”
与顾准直面对话，不难看出顾准对此事并未有自己意愿。
循循善诱对黎奇来讲，是老生常谈之事。
“黎大人为何，要阻挠我奉旨行事？”
面对顾准的疑问，黎奇很坦然的说道：“单单是想看看，若你不死，会对大宸有何影响。”
顾准虚眯着眼，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黎奇所言背后的含义。
“即便不死，准，亦不会入仕，此行已是终局。”
闻言，黎奇笑得有些诡异，略带讥讽的笑容让顾准有些不爽。
“顾五公子是聪明人，理该知晓，平京的那位帝王，是何心性。”
屋外呼啸的狂风，盖住了屋内的对话声。
顾准选择了死亡。
即便在面对黎奇灵魂的质问时。
“为何不假死离开，既能摆脱东方夜的控制，又能脱离所谓顾家的桎梏。”
顾准笑得有些难看，他垂头看着地面，内心纠结却又平静。
“顾五公子当真对这世间，没有半分留恋？”
顾准有一瞬愣神，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世间多有遗憾，若有来世，只愿做个平凡人家，写写画画，终其一生。”
黎奇沉默了。
悄然绑走顾准，并不是件难事，然而后果却不尽理想。
兴许让顾准的友人，劝说其留下会有效果。
要说起顾准的友人，除开京中那些迂腐文人，现今能找的，大抵不超过一只手的数量。
沈欢大抵是少有的一位江湖人，同时还是愿意陪同顾准一同西行的友人。
“他既有自己的决断，你找我有何用？”
沈欢弹了弹剑身，剑身微颤，发出铮铮之声。
“此行只怕不能善终，即使如此？”
听到这话，沈欢斜了黎奇一眼，转而笑了起来。
“那是他的问题，与你有何干系？”
冠冕堂皇的话说了一套，沈欢却不再抬头看黎奇一眼。
“他内心的纠结迷茫，总归由他自己去解决，旁人说道再多，也不过是废话。”
“你随他一路向西，难道不是为了护他周全？”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沈欢突然吭哧一声笑出声来。
“我看你也不是很机敏。随他向西？不过是顺道一同罢了。”
这话里有话的样子，让黎奇不住疑惑。
“又与你有何干系？我为何要告诉你？”
黎奇静下心来，仔细检索着所知的细节。半晌，幽幽说道：“是顾准一手策划的。”
肯定的语气让沈欢有些诧异，他打量着黎奇，笑道：“看来也不算太蠢。”
将手中的剑收好，沈欢抬眼看向黎奇，随口说道：“你若真有意保顾准，不妨去问问周温宇。”
“你想抗旨？”
周温宇冷冷的望着黎奇，所言并非顾准，而是黎奇。
“我当周将军是有情义之人，定不会让友人赴这万丈深渊。”
空气中的寒意仿佛能将人冻住，周温宇沉声说道：“圣意如此。”
“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而非……”黎奇顿了顿，故意提高声音：“无辜送死。”
只听铛的一声，枪柄的一端重重砸在地上。
“黎大可，你真是天大的胆子。”
压抑的气氛让空气都为之颤栗，黎奇却丝毫不觉得受困其中。
“哪里，周将军过誉。”
对于黎奇一派轻松的态度，周温宇冷言道：“你此举，于你有何益处？”
黎奇想了想，老实回答道：“这还要过段时间，方能知晓。”
长枪被横放在周温宇的腿上，他双手交握，支着下巴，俯身睨向黎奇。
“你因何觉着，我会帮你？”
“同僚之谊？”
尴尬的气氛似乎并不能影响二人的对话。
周温宇只是冷冷的望着黎奇，目光中没有半点善意。
“周将军在外人面前善良友好，却在自己人面前阴沉可怖，多少有些本末倒置。”
对于黎奇的打趣，周温宇不屑一顾，他只是死死的盯着黎奇，不做言语。
周温宇抗拒的态度，让黎奇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遵从皇帝的旨意，还是单纯不想帮助黎奇。
此行唯一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与顾准交情颇浅的人，黎奇尚未与其交谈过。
与顾寻对话，本就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黎奇也拿不准，这近十年未见的兄弟之间，能留有多少温存。
顾寻似乎一早便知道黎奇站在门外，亦或是他并不忌惮黎奇的存在。
屋外是黄沙漫天，狂风呼啸，屋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顾寻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已经僵硬的尸体，那是边城将士已经中毒去世的尸体。
熟练的处理着面前的尸体，仿佛处理了无数次一般的顾寻，理所当然的无视着黎奇的存在。
根本称不上是对话的对话，最终在顾寻的沉默中结束。
或许要救下顾准，要从根本上下手。
倘若东方夜下旨，让顾准留下，那众人定然毫无异议。
假拟圣旨是死罪，黎奇依旧这么做了。
如今再说自己奉命拦下顾准，只怕众人也不会相信。
兴许在更早的时候，在与众人交谈之前。
时间倒退到三人到达西漠边城之前。
几近关隘，一人突然从路边跑出，冲到马前。
顾准双手死死抓住马鬃，不敢睁眼去看。
沈欢猛扯缰绳，手上使力，硬生生将马匹拉住。
马止不住步子，沈欢向后狠拉缰绳，随着马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随后重重踏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顾寻赶了上来，见状也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盯着来人。
沈欢的脸色有些阴沉，他冷眼望向马前之人，似乎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顾公子。”
黎奇站在马前，拱手欠身，态度恭敬礼貌。
“奉陛下密旨，在此等候公子多时。”
沈欢稍稍眯眼，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盯着黎奇。
黎奇微微抬眼，向沈欢回以一笑。
在这一世漫长的时间中，这是第一次，黎奇正式现身在这群人面前。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顾准吓得脸色泛白，他从马背后探出头来，气息尚显不稳：“敢问阁下？”
“鄙姓黎，单名一个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