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就如同写字一般，有些东西一旦学会便不会轻易忘记。
对于黎奇来说，知识层面的储备总是多多益善。
“百晓生”带来的收益比黎奇预想的还要好，已经有不少显贵富商想要打听对手的弱点。
收集这些情报各地奔波显然过于耗费精力，关于此事，黎奇也有了新的想法。
由地方性汇总后统一汇总给殷红，“百晓生”的情报交易换取也直接到当地领取。因此，开一间典当铺是件不错的选择。
“我猜你差不多该回来了。”
“恩，事情处理的如何。”
殷红指了指桌案上堆叠的书册，神情略显疲惫，倦倦的说道：“大抵就是这些。”
拿起桌上的册子，黎奇随手翻阅了几页，随后将其合上放回原处：“辛苦了。”
殷红的手藏在袖子里，指尖摩挲着那枚纹样复杂的玉佩，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问道：“你还会走吗？”
眼前的这位红衣姑娘半垂着脑袋，眼神无助的盯着地面，像是在接受审判一般，紧张惧怕听到答案。
黎奇静静的望着殷红，良久良久，久到他模糊了自己的声音：“今日闲适，不妨给你讲一个，漫长的故事……”
殷红没有去问故事的主角是谁，也没有质疑黎奇讲述中怪异的地方，她攥紧了手中的玉佩，目光坚定的望向黎奇。
“无论多少次，殷红依然是殷红。”
黎奇愣了愣，他微微垂眸，刻意避开殷红的视线，在他开口之前，殷红抢先截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但是啊，即使只有这一段时间，也好。”
良久，黎奇倚着石壁坐了下来，怅然出声：“我已经忘记了太多人。”
这是第一次，黎奇向他人敞露自己的心扉。
黎奇已经记不清他来到这个地方过了多久，重复了多久。他记不清曾经的父母好友，甚至已经记不清当初深爱之人的音容相貌，记不起与他们的日常。
有时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黎奇也会微微愣神，却再也不会介入对方的生活。
时间无形中使黎奇的情感渐渐淡薄，他深知这一点，也默认这一点。
在这个连死亡都不被允许的世界，在寻找真正死亡的黎奇，已经麻木了自己。
只要黎奇死了，所有人都会重新来过。
当这个想法在黎奇的脑海中出现时，他便已经失去了对生命应有的尊重，对自身活着的实感。
黎奇在讲述自己的时候，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就仿佛他从头到尾讲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视线被遮住，黎奇沉默没有作声。
殷红将手覆在黎奇的双眼上，声音轻缓的说起了她自己。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视线总是审视着周围，不动声色的隐藏自己。”
“你冷着脸，不会说多余的话，却帮了我许多。”
“后来再见到你时，你会温柔的说话，会对我微笑，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殷红说到这里，声音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你来找我了。”
“后来，你总是走走停停，将我一个人留下。”殷红的额头抵着自己的手背，与黎奇的距离近在咫尺。
指尖划过玉佩上的纹路，殷红的声音也随之停顿。
“我学习了很多世间之事，懂得了何为人情世故，也知道了对于你来说，我是个怎样的存在。”
黎奇没有说话，这些他都知道，也是他的选择。
殷红手指微微分开，透过指缝与黎奇对视，狭小的视野中，只有彼此的眼瞳。
“我知道的。”殷红的眼角微微下垂，笑如新月一般，缓声开口：“我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
通过殷红的眼睛，黎奇仿佛在审视自己，那澄澈清透的眸子里，此刻却让他也辨不明白。
在黎奇回答之前，殷红松开手，拉远了与黎奇的距离。
“你不用回答。”殷红转过身去，背对着黎奇，用着开心的口吻，笑着说道：“这样就好。”
桌案上的纸张被殷红拿起，念叨起来：“这些人都愿意高价买消息，何其致力于整垮对手。”
“说来有一个怪人，花了大价钱却不是来问消息的。”
或许是知道殷红在转移话题，黎奇抬了抬手，顺势问起是谁。
记录名字的纸被递到黎奇手上，在一排入账收益之中，有一格空白尚未填写姓名。
“尚未可知，这人只说了一个条件，想见一下真正的百晓生。”
单单是知道这笔帐是记在平京时，黎奇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测。不过这些猜测，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加以证明。
黎奇思忖片刻，将纸放回原处。
“想听琴吗？”
殷红不理解黎奇的意思，她双眼微闭似在思考，半晌后幽幽问道：“你会弹琴吗？”
黎奇的笑容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殷红似乎有些赌气，她咬了下牙，有些幽怨的开口：“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就这个问题，黎奇单手支着下巴，仿佛在认真的思考。
这个举动无疑让殷红感到更为不忿，她瞥了眼黎奇，转过头去小声嘟囔：“想不到就不要想！”
“唱曲。”
“……什么？”殷红未有料到黎奇会有如此回答，她微微蹙眉，似是在回忆记忆中的黎奇，从未有听闻黎奇说过此事。
殷红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又一副强忍笑意的模样，让黎奇有些无奈。
“本想教你跳舞，可我对舞艺的钻研，属实不精。”
闻言，殷红止住笑意，她看向黎奇，突然说道：“我可以学。”
殷红不知道黎奇为什么想让她学舞，但她觉得既然是黎奇所言，其必然会有用处。
黎奇对舞蹈的钻研，大抵只有舞剑。在舞蹈方面，他确实无法教予殷红。
对此，殷红有自己的想法。安郡地方那位常年出没于烟花之地的沈文清，兴许会提供不少的帮助。
“但是，你要陪我一起……可以吗？”
黎奇沉默须臾，仿佛妥协一般，微微叹了口气：“我可不会跳舞。”
殷红微微垂头，想要将面上的红晕藏匿，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我想跳给你看。”
“……好。”
在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殷红的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眼中似有光，一跳一跳的跑向洞口，转身向着黎奇招手。
看着这样的殷红，黎奇无意识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愣了愣，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似乎对这种无意识的情感感到有些意外。
石门被打开，殷红站在阳光里，红色的衣裙衬着她雪凝般的面颊，笑容在其脸上绽开。她扬了扬手，高兴地说着：“在那之前，我想吃安郡新出的酱鸭……”
黎奇双眼微眯，站起身来，从阴影中缓慢步向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