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对于立场不够坚定的人来说，旁人干扰性的话语很大程度会影响自身的心绪，就比如周振宇。
黎奇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更让周振宇内心摇摆不定。
周振宇一方面想要保护周家，保护弟弟们；另一方面，他也想放下重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两件事在周振宇心中不停的被衡量，让他拿不准主意。
桌上棋局不知何时已成了周振宇的败局，黎奇手中摩挲着棋子，没有出声打断周振宇的思考。
“家父尚未还乡，家弟尚且年幼，择己……不妥。”
周振宇说这话时，脸上微有沉闷遗憾之色。
“既是如此，周兄倒不妨静下心来，子承父业，护周家太平。”黎奇说话不急不缓，语气十分温和。
闻言，周振宇沉默了。
黎奇对此并不意外，他手臂轻抬，缓缓伸向周振宇的方向，漆黑的棋子从他手中缓缓落下，落入了满是白子的棋罐。
“周兄在思虑纠结之际，不妨扪心自问，为何不呢？”
周振宇微微皱眉，有些迷茫的看向黎奇：“黎公子这是何意？”
黎奇望着棋盘上那身处绝境的黑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说道：“为何不择己？因家中重任……可这周家，当真需要周兄守护？”
“周兄当真知晓，现下周家形势，亦或是，知晓周二少？”
窗外本应是初春，草长莺飞之时，此刻却寂静的可怕，唯有计时的漏刻缓落之声。
……
“少爷，您可算出来了，怎么不见姓周的？他平日里不是与您称兄道弟的，咋不来送您了。”
湛蓝的天空悠远宁静，如雾般的云彩在其间缓缓飘动。
黎奇的视线随着云朵一同缓缓移动，飘向宫城的方向。
“少爷，您看上去心情很好啊。是不是又赢了那位周大少爷了？嘿嘿，你看六子，我就说，我家少爷厉害吧。”
周六嘟着嘴，瞅了瞅黎奇，又瞪了眼自鸣得意的家仆，愤哼一声后跑远了。
“少爷，少爷您等等我啊少爷！少爷！！”
黎奇未走两步，突然站住，转过身看向跟在身后做着鬼脸的家仆。
“呃，哈哈……少爷，您怎么，突然停住了……”
“不是你喊我停下的？”黎奇眉眼轻佻，玩味十足的看向对方，讪笑道：“不过你叫我停下，是为了看你这诡谲的表情？”
“咳，不不不，不是不是……这是，脸抽筋了！”
“哦——，原来如此。”黎奇微微一笑，故意拖长语调，眉眼间的笑意让家仆不住打了个激灵。
看着对方的反应，黎奇微微敛眸，语气淡淡的说道：“说起来，从府上来到平京，倒从未问过你的姓名。”
那一刻，家仆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由白转黑又转青，让黎奇不禁笑出声来。
“少爷，我是阿念啊，您怎么能不记得我啊？太生分了，我好难过。”
阿念抽了抽鼻子，使劲揉了揉眼睛，只差揉几滴眼泪来表达自己真挚的感情。
黎奇垂眸微笑，从袖口中翻出一枚铜钱，递给阿念。
看着黎奇手中安静躺着的铜钱，阿念的眉头紧皱，十分不解的说道：“少爷啊，工钱也不能就这么抠搜，就一文能干啥啊？”
“可挡煞避邪，亦有增运招财之效。”黎奇轻轻一笑，缓缓说道：“你若是不要也罢……”
“要要要，这哪能不要？”在黎奇将手收回之前，阿念立马将铜币拿走，接着嘀咕道：“一文招财也是怪的，真招财就多给些啊。”
黎奇眉头微压，向着阿念和善一笑。
阿念立马噤声，转移话题道：“不过少爷啊，您方才说的话，怎么像那些个街头算命的似的，什么阴阳辟邪啥的……欸！少爷您等等我！”
从此日之后，到殿试之前，黎奇再未去过周家。
周振宇会作何选择，黎奇心中已然有数。
棋已入局，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未知。
在未经历之时，对一切可发生之事的脑中预演都只是猜想。不过对于黎奇来说，他不乏有时间来一一验证这些猜想。
殿试在即，黎奇对此心如止水，反倒是一旁的阿念，成日的念叨黎奇用功读书。
黎奇单手支着桌面，双目微阖，正在假寐。
阿念左手拿着一摞书，右手拎着一沓册子，放在房中堆成一座小山。
“少爷啊，您多少看看吧。虽然我知道您博学，但这临时抱抱佛脚，肯定锦上添花的。”
黎奇眼皮轻动，微微抬眼，视线扫过那成堆的书山，又缓缓将眼睛闭上。
“少爷，哎呀，这恃才傲物要不得，这这这，这些都是有用的书啊，涵盖了近些年科举的试题，您看看多少有好处啊。”
“姑且问你一句，这买书的钱，是从哪来的？”黎奇的声音不重不轻，却在说完后带来了无尽的沉默。
阿念结巴了半晌，小声嘟囔道：“是用我的工钱买的。”
黎奇微微睁眼，无声看了眼垂头郁闷的阿念，语气淡淡的说道：“你且去……打听一下顾家最近的情况。这书，稍后我自会阅览。”
“嘿，那敢情好。”阿念一下又活泼了起来，临走之际突然好奇问道：“可是少爷，你打听顾家作甚？”
黎奇随手摸起书堆最上方的那本书，翻看两页，目不斜视的说道：“你不必知晓，你且去时，注意别漏了风声。”
阿念虽然为人跳脱，但对于黎奇安排的事，处理的倒是十分妥当。
黎奇当日去过顾家后，对顾家的人际关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而如今过去了许久，顾家却未有传出任何有关顾四公子溺毙的消息。
阿念带回的消息，是没有任何异常。顾家风平浪静，邻里和睦。
黎奇沉默须臾，将手边的书本放下，说道：“说来许久未有去周府，不知六子最近如何了。”
“嗐，那小……六子机灵古怪的，周家兄弟也待他不薄，肯定过得不错。”
阿念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闲话，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少爷啊，外面都在开盘口，看谁能争个状元。”
“我当仁不让的肯定说是您，结果他们竟然嘲笑您，那我能忍得了，我当场就……”
黎奇单手不扶额，语气平缓疏离，毫无平仄：“你去了赌场？”
“啊，呃，是……”阿念一下捂住嘴，吭哧了半天，似是灵光一现，连忙说道：“不过您猜我见着谁了，周二少周温宇啊！”
“你确定没有看错？”
“当然啊，不过那小子，一看到我向他打招呼，立刻就躲起来了。下次一定要向他哥，告他的状。”
黎奇思忖片刻，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难得。”
阿念满脸的困惑，不解的追问。
黎奇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声音里满是笑意：“阿念，去置办些吃食点心，不久后有客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