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旱魃:花猫和白粥
他们在镇子里转了两圈,有客栈不进,有热闹的饭馆也不去,若是嫌那门面大方整洁的客栈收银子多的话,去热忱待客的平常人家凑合一晚也成,若是觉得饭馆里的饭菜中看不中吃的话,那么小摊上的八宝粥、牛肉面、卤菜便宜又实惠,也值得一提,光顾一次。
“这一家怎么样?我们已经错过好多店铺了!”每当秋炼和落落眼里闪着希望的光芒询问时,重明总是意味深长地摇摇头,虽然如此,他好像连眼皮也未抬,看也没有看,就全部否定了。
没办法,谁让他的功夫最好,又是年龄最大的少年,他们都要听他的。其实,并非故弄玄虚,他只是,只是在等天黑。
当西边的余光完全消失,眼睛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近,近到只能看见灯光所照的一片地方,重明才说:“我们还去最初来的地方。”
那是哪里?旱仙庙!
果然是好地方,不用花钱,还有很多当地百姓带过来的好东西,夜色已深,不会有人来。而且那庙外神龛里的旱魃雕像,也似幽物妖魅一样,若非胆子大的,谁也不会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到这里来!
旱魃,肯定是一种有些妖力的家伙,它们利用旱灾来讹诈,怎能助纣为虐,重明就是看不惯妖类这样的做法,与其让它们坐享其成,不如稍稍教训它们一下。今晚,重明他们要占了这些妖的庙,把那些祭品也收入囊中。
对于风餐露宿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吃的,野菜是随处可见的山珍,烤熟的田鼠犹如母鸡一样肥硕,河鱼比得过任何一种海味。就拿秋炼这样芊芊少女来说,经过一些日子的磨练,也不再那么娇贵了,渐渐领会“狼吞虎咽”的精髓。
旱仙庙坐落在影影绰绰的树木之下,庙里点上了灯烛,灯火荧荧,还算明亮。尽管如此,还是不能隐去那诡秘的氛围,一些脏东西混合在空气中,若一团弥漫的烟雾。
在庙里却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少年,少年相貌堂堂,眉目间气宇不俗,只是穿的麻布衣裳有些破旧,一些地方留下了一眼能瞧出的缝补痕迹。
他呆呆站立着,目视着前面的黑夜,似乎要看穿那里,并不断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给这里带来了灾祸!”说完,他拿出把匕首,放到脖子前,似乎是要划下去。
可是少年犹豫片刻,又缓缓垂下了手,脸上的神情也似乎并不舒畅。
他的眼神中忽然放出光来,一种闪现着希求又让人觉得绝望的光芒,与此同时,他再次将匕首拿了起来。
“干嘛这么想不开?你还这么年轻!”重明从黑暗里走出来。
秋炼和落落紧随其后。
“你们是?”少年吃惊地问,显然,他没想到会有人来,“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就没有关系。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想在这庙里过一晚,谁知道,竟然已经有人在了。”重明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缓和,如同是在和一位故人叙旧,“你干嘛要拿出匕首,你刚刚说‘都是我的错’,又是什么错?”
“即便有错,也不能自尽呀,还能改的!”落落一脸天真烂漫的表情。
秋炼叹口气,说:“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为何想不到!”
这个叫阮由的少年稍稍红脸,诉说着,原来以前旱魃出现时,只要来这里祈求,旱魃就会离开,这里便会风调雨顺。不过,他犯下个错,害了旱魃的主人,就算是摆放再多的祭品,也无济于事,因为旱魃虽是妖仙,可是在旱魃的上面,还有女妭管着。
天下所有的旱魃,都在女妭的约束下,都要听从她的命令。白鹿镇已经没有救。或许只有用他的血,用他的尸首,让旱魃带去,这样才能让女妭平息心中的怒火。一切才能恢复生机。
古书上载:“女妭,江有窈窕,水生艳滨。彼美灵献,可以寤神。交甫丧佩,无思远人。阳骄阴伏,女妭作孽,孟夏不雨,至于是月,后土将干,百谷恐竭。旱魃,尸初变旱魃,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多年以前,白鹿镇原是没有旱魃的,那里四时有节,人们丰衣足食。他和母亲住在几间旧屋里,那是他死去的爹留下来的。他们有几亩田地,种瓜种豆,雨水按时落下时,他们会有不错的收获,平凡的日子能过下去。
可是有天,镇子里来了个生病的孩子,那孩子只是想喝碗米粥而已,可是走过很多家,却没有人有一点怜悯之心,眼睁睁地看着男孩饿晕在镇子里。
几天后,男孩死了,野狗把他叼到野地里,啃食他的一条腿,而后下了场雨,尸身被泥土掩埋起来。
从那以后,白鹿镇的旱魃就出现了:他生前是被活活渴死饿死的,成为旱魃以后,自然要为白鹿镇带来旱灾。
水火无情,那年,旱灾破天荒地出现后,他和母亲一起来到田地里,看着那栽种的瓜果刚刚开花便开始枯萎凋零,那一刻,他们知道,往后的日子十分艰难!
其他镇子里的人也来看视他们种下的东西,也是一样,未能幸免。
就在众人呼天抢地的哀嚎时,一个奇怪的长着一只眼睛的小人出现,他矮矮的个子,发出些听不清楚的言语。众人骇怪,手足无措。他站在镇子外长满藁草的地方,用脚丈量一圈,倒下去的藁草痕迹刚好可以盖个庙。
他又站在几块碎石头上,踮起脚尖,伸出只手,这个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为他盖起神龛和石像!
几个老人明白意思,暗暗皱起眉头。
旱魃走到众人身边,众人纷纷为他让路。旱魃背着手,神态活现地走向了镇子里。那天晚上,一户人家出现了怪事,夫妻俩发现,锅里熬好的米粥少了些,都说是对方偷偷拿去给了那个月前曾来过的要饭花子。互不相让,大肆诟骂,甚至不顾家里孩子的嘤嘤哭声,开始大打出手。
他们生活的很富裕,不止住宅宽敞,而且单单瞅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就能知道,他们家境殷实,可是,珍馐百味成了家常便饭的人却还舍不得碗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