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不会强迫我的
沈思夏不到一分钟赶到学校，她不好进男寝，陈知珩在教学楼下接应她。
沈思夏问他江杞在哪。
“人被叫到办公室去了。”
事情发生了一个小时，据陈知珩的叙述，江杞是走读的，不住在男寝，他借口称是向班里的同学索要请假条，蹭了别人的门禁卡。
一进来直奔赵小亮寝室，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人掼倒在地，打了一顿。
舍友上前劝阻，几个人拉不住江杞。
宿管阿姨打电话给骆蕴，他赶到时，赵小亮鼻青脸肿的瘫倒在地，口鼻里全是血。
这件事刚发生不久，看到的人却不少，好事之人已将这件事传到了年级群。
这个点教学楼的灯还亮着。
沈思夏在办公室门口蹲守了半个小时，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她朝手心哈了口暖气，反复搓揉，才勉强升了丝暖意。
办公室的门开了，江杞周身萦绕着颓然，垂落的发丝盖住他眼中翻涌的戾气，攥紧的拳骨沾了赵小亮的血。
和赵小亮互搏的过程中，他没有占据绝对的上风，赵小亮起初由着他打，等脸上有了明显的痕迹后开始反击，江杞脸上挂了彩，嘴角破了皮。
江杞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所做的事绝不容许有一丁点差错，同理，他在沈思夏面前表现的一直是温和谦逊的角色，而她今天看到了他的暴戾面。
相当于亲手撕碎了他的面具。
江杞生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离。
江杞甚至一个眼神没往她身上飘，径直要与她擦身而过。
沈思夏叫住了他：“江杞。”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江杞第一次对她的回应如此冷漠。
他的脊梁硬挺，身影融在夜色里。
陈知珩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他走过来问：“这事是你告诉他的吗？”
沈思夏摇了摇头。
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她、程辛年还有陈知珩。
会是程辛年说的吗？
沈思夏脑海中划过一瞬间的疑云，很快浮走了。
不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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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天台是程辛年和江杞发现的，成了他们一有心事便会踏足的所在。
站在顶楼鸟瞰风景，映入瞳底的万事万物如此渺小，人皆成了砂砾。
江杞不在她面前抽烟，并不是他不会抽。
他微仰脖颈，侧脸轮廓冷峻锋利，吐出的眼圈散在空气里：“你一早知道了是不是？”
沈思夏喉咙干涩，动了动唇。
江杞透过她的表情洞悉到了一切，声音被烟熏哑：“但你没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像今天这样。”沈思夏说。
江杞灭了烟头的火星，深黑的眼珠动了动：“可我还是知道了。”
沈思夏略一沉吟：“谁告诉你的？”
江杞从口袋摸出被他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团：“我收到了一封信。”
他慢条斯理的展开，有了折痕，纸张的字迹不大清晰了。
依稀可辨上面的两行字：
[我看见高二五班赵小亮在女寝楼下虐猫，摔断了它的脊柱，而后将其弃尸在后山。]
没有署名。
信上有墨水洇开的痕迹，笔迹的着力点不一，为的是刻意掩盖会写字那只手的笔迹，选择用僵硬的左手书写。
沈思夏的注意点凝在了虐猫两个字上，捻纸的那只手发颤，抬眼：“谁写的？”
“有人塞在我书里。”江杞瞥了她一眼。
他的怒气消散了大半，情绪趋向平静。
微风卷起他的发丝，月下少年的脸庞清静寂寥，他是无限接近月亮的存在。
漫长的沉默谁都不忍心打破，今晚确实很适合来赏月。
江杞转过身，曲起的手肘抵住栏杆：“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闲适的站姿让她想起了程辛年。
她总在江杞身上见到程辛年的影子，他变得越来越像程辛年。
可能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举止在一起久了难免耳濡目染。
奇怪的是，她没在程辛年身上看到江杞的影子。
沈思夏没有拒绝他。
“初中的时候我成绩中游，长得又胖，放在人群中都不会有人想看第二眼。”
江杞干净的嗓音被山泉润过，“我有一个喜欢的女生，每次分数一出来，她的名字永远在年级排行榜的第一位。”
“每一次和她的擦肩而过都是我的费尽心机，可在她的世界里，不会记得我这样不起眼的人。”
“所以我拼命的想赶上她，排行榜的名次每上升一位，我就感觉离她越来越近。”
他隐去了不少细节，譬如为了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戴了钢牙，一年不敢露齿笑，怕她偶然经过看到，至此变得沉默寡言。
再譬如，他每天坚持早到学校半个小时，只为远远的看她上楼。
他是广播站的成员，沈思夏有一回拿奖，从来不会念错稿的他，沈思夏的名字在他齿贝辗转停留许久，不舍得的吐出，秋日气温不高，他却满背是汗。
江杞说完，撇过头来问她：“是不是特别幼稚？”
沈思夏当一个故事听完，她想象不出面前的男生是他嘴里形容的那样。
她的发丝被风吹乱了，“那你后来有见过她吗？”
沈思夏捋平碎发，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睛里。
江杞看了她很久，想透过她的肉身窥视其中的灵魂。
最后他微不可见的笑了，松唇：“见过。”
“她一定能记住现在的你。”沈思夏喃喃。
“会吗？”江杞的目光清明了一瞬。
沈思夏弯唇，“说不定她会来倒追你。”
“要是我说。”江杞的瞳孔里映着两道小小的身影，神情认真虔诚，“那个女生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空气凝固住了。
紧绷的心理防线断了，沈思夏的思绪腾出了一段空白，她不知所措，也无以应答。
江杞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淡淡道：“对你来说很突然吗？”
是很突然。
他唇角的笑意没有淡，“我怕不说就来不及了。”
你要是哪天喜欢上程辛年。
一切都来不及了。
沈思夏的指甲嵌进了手心的肉里，疼痛令她清醒。
“能喜欢一个人这么久，其实我比你还意外。”
坚持一段没有结果的暗恋，煎熬的滋味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的心意只有他明白。
同样，他有多喜欢沈思夏，只有他能衡量。
她转到五中，以为是上天恩赐给他的礼物，没想到会被最好的兄弟捷足先登。
是他先喜欢的沈思夏，今时今日，也是他先告的白。
江杞说完，突然握住了她的肩膀，将沈思夏的脊背抵上栏杆。
他微微俯身，两张脸间的距离骤缩，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侧颈，拂过的那寸肌理有电流窜过。
沈思夏睫毛扇动，没动没躲。
“为什么不躲？”两片唇瓣仅剩一厘距离时，江杞停下了动作。
沈思夏呼吸一滞，抬眸：“你不会强迫我的。”
江杞愣怔了几秒，沈思夏看到他眼中的神采明显黯然了下去。
他退开一段距离，挂上凉意的苦笑：“我挺不想做你印象里的好人。”
“无论自控力多强的人，对上自己喜欢的人，都很难把控。”他骗自己，“也许我还没那么喜欢你。
“不管你以后会不会喜欢上别人，又或者”江杞顿了顿，耷拉的鸦睫半遮情绪，“能把藏了很多年的话讲给你听，我已经不感到遗憾了。”
他甚至连一句‘你会喜欢我吗’都没有勇气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