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晚安
屋外进来一只狗，乖巧的蹲坐在许玲身边，不吵不闹。
沈思夏注意到这只狗的只有半边的脸，令人唏嘘。
它原该是一只漂亮的德牧。
其实她养在庭院里的狗大部分都是残缺的。
许玲温柔的摸了摸它的残缺。
德牧很乖，依偎在她脚边。
沈思夏看到桌上放了一叠崭新的宣传单，她抽了张：“这些传单，能分给我们一些吗？”
许玲：“当然可以。”
传单都是她找工厂加印的，救助站情况好的时候，有几个大学生愿意留下来帮忙，还没来得及发放，大学生回学校了。
她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离县城远，传单就这么搁置了。
沈思夏没有强求，许玲送他们出门。
她刚好收到了汤曦的消息，说他们快到了。
沈思夏思忖片刻：“阿姨，我们也是事从权宜没办法，我想支付您一点钱，您帮我照管几天这些猫可以吗？”
流浪猫有了安身之所，他们才有精力继续找收养人家。
许玲犹豫了须臾，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了下来。
沈思夏没带现金，问许玲能不能手机转账。
许玲窘迫的向她展示了磕碎了一角的老年机。
程辛年快她一步掏出钱包，豪横的拿出一打红钞票。
这年头，还有人带那么多现金在身边？
他给的数目不小，许玲只拿了一半：“用不了那么多，小伙子，真用不了那么多。”
程辛年一把塞进她手里，不容她退回。
“剩下的钱，您就当买点水果，我们来的仓促，没来得及准备。”
沈思夏忽然就有了，过年亲戚登门造访，妈妈和亲戚为了她的压岁钱来回推搡的画面。
沈思夏也来相劝：“阿姨，你就收下吧。”
再三劝说，许玲接受了这份好意：“那谢谢你们。”
雨过后，庭院飘满了残败的枯叶。
沈思夏为了表达感谢，提出帮她清扫庭院。
程辛年负责用铲子铲去那些顽固的落叶，她负责将其蓄到一起。
二十分钟后，后一批的人到了。
许梦圆方向感差，之前来过两次，还是摸错了路。
杜康手里拎着沉甸甸的猫笼，累的发喘：“我说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许梦圆不太肯定：“我认得应该在那里。”
“别应该啊姐姐，你要是不认得就别带着我们转来转去的，我这手臂都要脱臼了。”杜康的大少爷脾气上来了。
许梦圆愧疚的低下头，不敢还嘴。
汤曦替她打抱不平：“你能少说两句不？”她对杜康向来该甩脸子的时候绝对不忍。
许梦圆兜兜转转找到了庭院。
沈思夏半弓着腰，干活出汗脱掉了羽绒服。
程辛年拿了条围兜，拢起她贴在颈后的发，套过她的头。
程辛年的动作笨手笨脚的，蹭乱了她的头发。
看沈思夏的嘴型，应该是在嗔怪他的不仔细。
程辛年回应了什么，似乎乐在其中，他兜到沈思夏身后，在她腰后扎了个标准的蝴蝶结。
远远的一切被江杞看在眼里，她和程辛年在一起的时候，眼里装不下任何人。
许玲看到许梦圆来，惊喜溢于言表：“梦圆。”
许梦圆给她介绍：“姑妈，他们都是我的同学。”
许玲慈祥的笑，眼角深陷的褶皱是岁月的痕迹：“都是些有爱心的好孩子。”救助站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程辛年正在铲一根条状物体。
杜康很欠扁的凑到他跟前：“程哥，你在铲狗屎啊？”
程辛年脸色一下子黑沉，杜康无关痛痒的话，摧毁了他好不容易垒砌的心理建设。
程辛年举起粪铲，恶劣的威胁：“喂给你信不信？”
“还是你自个留着享用吧。”杜康一溜烟的跑远了。
“猫我们带来了。”杜康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大功告成。
杜康抱臂，在四周环视了一圈，破败不堪的瓦砖房，凉凉道：“这地方真够磕碜。”
程辛年投过去凌厉的眼神：“闭上你的嘴。”
杜康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了。
世上能降服住他的，除了程辛年恐怕没别人了。
沈思夏温和的说：“阿姨，猫我们先寄养在这儿，麻烦你了。”
许玲粗糙的手覆上许梦圆的手背：“梦圆，喊你同学一起吃个晚饭再走。”
他们都没推辞。
许玲没养家禽，特地在后院摘了一颗大白菜招待客人。
饭桌上除了邻里给她带回来的那条鲫鱼，炖成了汤，其余没见半点荤腥。
杜康砸吧了两下筷子，这又让他很不满。
还好这桌人的脾性都随和，纵他一个人吃了半条鱼。
吃完饭，他们向许玲辞行。
地势偏远不好打车，一行人等了半个小时，车总算来了。
考虑女生晚上打车不安全，给师傅加了两倍的钱，提前完成了他今天的业绩。
中途汤曦先下了车，后是杜康，再是许梦圆。
车里剩下三个人。
师傅问他们下一站送谁到家。
江杞坐副驾驶，扭过头，率先出声：“要不要我送你？”
短暂的静默。
耳畔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车所在的位置不能停车。
师傅催促她赶紧报地点。
这像个分岔路的抉择，向左是程辛年，向右是江杞。
沈思夏已然下定了决心。
“不用了。”
江杞神色微动，卷翘的睫毛轻耷，扫下浅淡的瑟影。
他张了张唇，话梗在了喉咙口。
江杞临走前一路无话。
目送他的背影上了楼，车重新发动。
“今天谢谢你。”
要谢他的事特别多。
谢谢他借衣服。
谢谢他照顾晕车的她。
谢谢在她窘迫时维护她。
程辛年坐姿闲散：“除了谢谢，没有别的想说的？”
“还有，钱我会尽快给你的。”
程辛年不是想听她说这个。
他讨厌沈思夏给他划分的界限。
程辛年正过身，一手支在前座，狭小的空间于他有些禁锢。
他灼热的呼吸似有似无的拂过她的皮肤。
程辛年的目光带着探究：“这钱要是江杞给的，你还会还吗？”
车驶进了隧道，视线忽明忽暗，程辛年的脸庞影影绰绰。
她沉默了许久。
程辛年以为不会再等到问题的答案了。
沈思夏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会。”
气氛变得微妙，谁都不说话了。
静谧的车厢里，他的心跳得好快。
好怕她也听到了。
到沈思夏家的小区门口，她下车，没有转身就走。
程辛年心领神会的降下车窗。
沈思夏隔了扇窗朝他挥手告别：“我家到了，先走了。”
“沈思夏。”程辛年郑重其事的叫了她的名字。
沈思夏定定的站着，以为他有要紧事。
歇了几秒。
他启唇，说了两个字：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