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久不见
“沈医生,有你的外卖。”
门诊大厅的前台小李护士叫住了沈思夏。
沈思夏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诧异:“我没点外卖啊。”
她平时都是自己带饭来的,从来不点外卖。
小李护士说:“是位先生带来的,我问了他名字,他说不必留名,应该是你诊治过的病人吧。”
沈思夏回到办公室,拆开那份外卖,是一盒桂花酒酿圆。
这是临川的特产,她读高三那段时间每周都会去买一盒。
她只告诉过一个人,她喜欢吃张阿姨家的桂花酒酿圆,只有他们家做的才清甜不腻。
外卖单子上也没写署名。
沈思夏垂睫,心中有某处被无形的牵动。
大学毕业后,她一直留在上溪,今天刚好是来上溪的第一千零九十六天。
第三年。
这盒桂花酒酿圆勾起她无尽的乡愁。
“沈医生,有个病人脾破裂大出血,已经被送进抢救室了!”实习医生林晴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
沈思夏瞳孔骤缩,慌乱之下,那盒还没来得及尝一口的桂花酒酿圆被扫到了地上。
沈思夏套上手术服,全身消毒后进入手术室。
她额角沁出了汗,说话微微发喘:“怎么回事?”
“患者腹部被捅了一刀,导致脾脏破裂,现处于失血性休克。”
抢救室的医生简单阐述了一下情况。
他全身上下被插满了导管,血已经输上了。
“准备多巴酚丁胺静脉滴注。”沈思夏说。
沈思夏来到手术台前,隔着氧气罩她认出了那张最熟悉不过的面孔——
她愣怔了片刻,医生的使命不容许她走神,她按捺住那颗狂跳的心脏。
护士看了一眼心电监护仪,提醒:“沈医生,血氧饱和在降。”
沈思夏瞥了一眼,他的嘴唇青紫了。
她皱了皱眉,很想将手术台上的人拖起来问问,这些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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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漫长的手术,抢救室的门被推开。
沈思夏摘下口罩,脸上被勒出了深浅不一的印子。
迎面上来一个女人,五官精致,她捉住沈思夏的衣袖,还没知道结果就要哭出来:“医生,他情况怎么样了?”
沈思夏视线凝在她的手上,淡淡道:“都是细菌。”
女人闻声松开了她,用力蜷曲的指节泛白,面露忧色。
沈思夏话里不掺任何温度:“患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在昏迷期。”
女人舒了口气,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沈思夏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款式简约,头顶的冷感光一照,格外刺目。
沈思夏眼神微动,凝望她那张姣好的脸蛋,像悬于天边的弦月般明艳照人。
“你是患者的妻子?”她按部就班的询问。
两团绯红的浮云攀上女人的双颊,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承认:“我是他女朋友。”
沈思夏很轻的“嗯”了一声,没人注意到她眼底倏然划过的失落。
女人一脸焦急:“能让我先看看他吗?”
“你先去把费用缴了,他待会会转到特需病房。”
撂下这句,沈思夏和几个医生去消毒室换掉了被汗浸透的手术服。
自从重新见到程辛年,她有好几晚都没睡好,睁眼闭眼都是他浑身血淋的躺在手术台上。
他伤的位置太险,帮他拔刀时,她的手要是抖一下,后果根本不敢去想。
她只能通过堆积如山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可她是程辛年的主治医师,不能不去病房。
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静静的躺在那里。
他脸上没有血色,唇色苍白,眉眼疏离,面部的轮廓劲瘦而清晰,纤密的鸦睫在眼底扫下一片暗影。
沈思夏推门进来没有声音,在转角站了好一会,女人才发现她。
她帮程辛年理了理床尾的被子,看到沈思夏的那一瞬,展露笑颜:“沈医生你来了。”
“这次多亏了你,听他们说你是肝胆外科最年轻的主治医师。”
她大学毕业就留在了这家医院,她虽然年轻,但有学识和魄力,和病人相处的也很融洽,上级将她往副主任医师的方向培养。
沈思夏浅浅的勾了勾唇,没接她的话,“他今天有醒过吗?”
女人嗳气,失落的摇了摇头。
沈思夏走到他的床前,掀开他的病号服,查看他的伤口。
成年男人的身材在她眼前展露无遗,纱布被血染红,对比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幸好无大碍,只是看着瘆人。
倒是女人慌了神,在她耳边聒噪的问要不要紧。
沈思夏给他换了块纱布,摘下带血的手套,说:“你多陪他说说话,他能听得到。”
女人点了点头,不离不弃的陪在他床旁,握住了他的手。
沈思夏在那张缴费单上看到了女人的名字。
秦舒月,一个很像她的名字。
程辛年昏迷了十天,沈思夏更改了好几遍医嘱,这次给他多添了几种补充营养的吊水。
负责管理程辛年床位的护士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沈医生,二十三床醒了!”
沈思夏第一时间赶到了病房,护工说程辛年的女朋友出去买饭了。
他的精神状况还是不好,脸看上去比上次有血色了不少。
她的直觉不会错,从她进门的那一刻,程辛年的视线就粘在了她身上。
沈思夏照例检查他的伤口,她垂睫,顶着那道炙热的目光,不敢多去看一寸。
沈思夏拉起他敞开的病号服:“你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再过一个月就能出院了。”
程辛年长指扣上纽扣,惨淡一笑,说了久违的第一句话:
“好久不见。”
沈思夏强忍住了鼻腔漫上来的酸意,重复:“好久不见。”
程辛年长长的墨发半掩了他的眼睛,眼眸依旧明亮,揶揄:“真惭愧,一见面就让你看到我今日这幅狼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