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三重戏
僵持了约有三炷香的时辰,赵听澜杯中的茶换了一轮又一轮,面前跪着的邢示商与黄嵩仍闭口不谈。
黄嵩倒是聪明,眼瞅着朱氏坐在一张古怪的椅子上抖抖索索地被人抬着从他面前走过,急忙假借关心的名义试探口风。
良辰呈上一张案录,赵听澜刚搭看两眼,就听面前一人说话了:
“赵大人,这朱氏好歹是将军夫人,又出自朱家名门,方才我瞧着人进去一趟,只留了半条命出来,怕是朱家会拿大人是问啊!”
赵听澜温润一笑,哟,还挺关心他,那得好好唠一回。
他先附耳同良辰说了几句话,良辰应下,走之前意味深长地望了邢示商一眼。
邢示商脑袋一紧,身旁的黄嵩却顿觉心窝一热,精神抖擞地拱手道:“近日我虽负责殿内巡护一职,可赵大人也从司内调了不少人手过来,本官恪尽职守,大人定是晓得的!”
赵听澜笑眯眯地起身走到黄嵩身前,亲自扶他起身:“那是自然。方才看了朱氏的供词,我心里已有定数,都使快快请起!”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赵听澜扶起黄嵩时看了邢示商一眼。
邢示商又觉得脑袋一紧,同时感受到身边空空如也赤手空拳的孤立意味。原先是三人对抗一人,现在朱氏招认,黄嵩脱罪,丫的还做到了赵听澜身侧像是在一同审他,唯独他在一众儿人跟前跪着。
这如何能忍!他闭了闭眼,强行稳住心神。
然而,耳边呼啸而过的一阵黑风彻底扰开了他的心志。
良辰快步上来再次呈上一份案录:“大人,方才咱们押下去的那群刺杀永安王的人已经自尽,除了一个年轻人外,其余皆已经断气了。”
赵听澜面色一震,接过案录看了一眼,沉声道:“这是那年轻人亲口述说的供词”
良辰点头称是。
赵听澜似是不敢相信,起身歪着头瞧了邢示商一眼,又加重了语气:“当真”
良辰再一次点头。
赵听澜身子一晃坐回椅子里,同一时间,邢示商则是脑袋一沉差点儿昏厥。
为什么看他朱氏的供词与他何干黑衣刺客的案录又与他何干这姓赵的为什么独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赵听澜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立马给出回答:“此人说,一切都是受邢尚书指使,从进长明宫那刻,所有人悉听您的安排。”
邢尚书当时就震撼了:“岂有此理!本官一清二白地过来赴宴,只是顺便答应故交一件小事,何以成了这背锅之人!”
赵听澜看了一眼良辰,示意他将人带去朱氏待过的屋内细审,待邢示商连蹦带跳地抱着良辰的胳膊走过他跟前时,他用了清晰的叹声安抚道:“尚书只管尽情吐露真言,可莫要不清不楚再被人利用了!”
放下那几张临时充数的纸,赵听澜正想趁此时耳根清净之时思考如何向官家汇报,黑衣刺客悉数自尽之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砰响。
回头便看到一张横着的七尺男子。
不等赵听澜走近,一些眼尖的女使已经朝她们主子呼喊出声:“呀,是王家那个试菜的奴仆!”
又是王家人
赵听澜心里一沉,快速挤进最前头俯身探了下鼻息。
万幸,气息尚可,只是……这唇上为何是如此紫黑之色
方才一直留在此处的太医匆匆赶来施救,口中念叨:“又是中毒!王家今日怎的就跟毒过不去了?”
中毒么赵听澜细看一下奴仆的神色,果然慢慢显出似老夫人和王才人脸上那般的苍色来,唯独不同的是,奴仆的唇上颜色深重。
赵听澜想了想,伸出拇指在他唇上刮了一下。
有一抹浅红色的口脂。
太医眼尖,瞧见后便浅笑了一声:“倒是位多情的随从呢。”
赵听澜面无表情地起身拿帕子擦干净手,走到永安身前:“十宝儿带来了么”
…
寂静月夜,空旷的宫殿内灯火通明,堪比日月,一位穿着霓裳霞服的美人儿执了杯美酒缓缓踱步出来,望着月亮一出神,脚下差点儿一软。
身后迅速有位穿橙色粗服的丫鬟飞身过来一把捞住,待她站稳后两手交叠身前俯身柔声道:“修仪小心,您今日心里难免高兴,仔细别伤着自个儿!”
荣修仪媚眼一瞥,朗声道:“就算崴到脚又如何?有人丢了命,官家黯然半日也就一切如常了,可为若是崴脚,官家还不得日日来看我”
丫鬟忙笑着低头应承道:“修仪说得极是,官家他……”
话未说完忽而听得高高的院墙处传来一声粗重的呼吸,不待过去细看,便又瞧见一抹无暇的白色从头顶一跃而下。
“永……永安王殿下!”丫鬟看清来人,急忙低头连连退后数步,直到退至修仪身前张手护住。
“王爷不可再往前了!这是我们修仪的雅院,修仪是官家的人,王爷是官家爱子,万不能逾矩啊!”
丫鬟说话间没敢抬头看,生怕失礼,但说完话便觉得脸上一热,永安王已经带着浓重的酒气逼身过来,双眸光色极柔,乌发玉冠,肤白唇红,端的是不输她身后绝色倾城的荣修仪。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境况,荣修仪只是愣了一瞬便释然了,原先计划要引来痛下杀手的人,如今自己来了,这不是天助她吗?
于是,她推开丫鬟丢到身后去,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
永安王却直接朝她走了两步。
正欲勾搭人往她屋内去,好制造一场以下犯上的不伦之罪,眼前这人却意外地主动。
抬手便欲抚上她的脸,但在指尖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眉心忽而一拧,似是心情悲恸,于是那手便停在了半空。
“王爷”荣氏轻声唤了一句。
永安弯起唇角苦笑一声,继而张开宽大修长的手握住酒壶,仰头往口中一倒,极其恣意潇洒。
荣修仪脸上一热,心思恍了一瞬。
“犹记得修仪入宫那日,本王在宴席上遥遥一望,惊为天人,父皇实在好福气……”
荣修仪眉头一皱:思慕她不可能啊,面前这人出了名的清心寡欲。
不对,她是来引他入局的,可万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