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岌岌可危
良辰见状小心喊了他几声:“大人大人”
赵听澜漆黑的双眼怔了一刻,突然冰凉地扫在他身上。
良辰惊心之余察觉到大人的确是压根不知此事,赶紧跪下:“大人平怒!属下也是听新芒提过几句,说当年徐淮秀错斩罪人污蔑女官一案,其实是有天大的误会。徐家当年全家被灭口,仅留了咱姑娘一人。姑娘被人救下后,那人便带走了她手上的绿松石手串,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人突然找上门,以此为信物,似是在暗示她。”
“是暗示,还是威胁”赵听澜直掐此事的要害。倘若只是为了顾念旧人,这么多年,早做什么去了。
良辰细想一下,摇了摇头:“属下不知。这绿松石,新芒给过姑娘一颗,贺大夫也给过姑娘一颗……”
嗯赵听澜的目光在贺隐身上停了一停,贺隐赶紧冲他点头,神色纯良而无辜。
“那晚的事,您许是伤着姑娘的心了,姑娘看您实在失望愤怒,不顾一切也要去见当年那人!她嘴上说不愿您查她,但背地里自己一直在想办法翻案,还攒了不少嫁妆呢,就等着有朝一日以清白之家世与您议亲,也好堵了悠悠众口!”
良辰一口气禀完这些,头抢在地上静等发落。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忽然一沉,抬眼看去,永安王轻皱着眉头冲他摇了摇头。
“你且起来吧,瞧瞧你家大人……”
良辰拂下衣服上的土起身,窥见赵听澜这时脸色已经煞白了,手指捏住衣袖紧贴在腹部,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才道:“良辰,随我入明华殿,快!”
他告假这片刻,官家也得以稍作休憩,这会儿正与荣安斟了天子白清酒小饮一番,红润的唇轻轻一咂,抬起褶皱深了些的双眼皮道:“荣将军这回借江南征兵一事讨伐地寇,实乃妙计啊!只是押送来的几十人里,谁是真的寇,谁是假的兵,难说啊!”
荣安肩头一耸,流着汗将杯中酒饮完,故意用大嗓门掩盖了心虚:“官家慧眼,下官确实是没有这识辨的功夫,地方官狡猾,听说我带人来便提前都安排好了,兵是兵,寇是寇,下官眼睛一花,弄错了也是有的……”
赵听澜听到此处大踏步过去冲官家行了一礼,望着荣安道:“荣大将军长年带兵,极少插手这些文缛琐事,一时认错也是难免,还请官家莫要责罚,说起来,此次我手下的人这回去府上冒犯,也是大误会啊!”
荣安下巴一缩,捏着酒杯的手顿时就不听使唤了:“赵大人此言何意借力打力这功夫我擅长啊,怎么赵大人想同我切磋一番”
说着已经张开手起了个势。他自然不会真的在明华殿动手,此举只是告诉赵听澜,他对这话是有多瞧不上。
“去府上”跟“潜入府上”还是有极大区别的!
官家执着酒杯皱眉往荣安那头遥遥一举:“年轻人性子急躁,不如你我沉稳,你堵他嘴干吗?堵不如疏,就让他说完嘛!”
赵听澜抬了下衣袖,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不瞒将军,我从头说来。花无香横死街头乃是大案,我第一本折子上奏的是故人冤冤相报,出手为之,其实大有隐情,前有良医被逼助纣为虐,后有女姒坊偷梁换柱以死婴换活婴,花无香此举惨绝人寰有违人伦,但更让我吃惊的是,我彻查此事时,居然查出了荣家在女姒坊的账目来往。据里头管账目的先生说,除了花大人每月定期打赏银两外,咱们荣府,也捧场不少呢,数额巨大,着实让人抚额。”
荣安脸色变了一变,手下意识抚上了额头。
“可花大人已经薨逝,咱府上与她一向往来密切,这账目是受她欺瞒所留,还是有意同流合污,实在难以抉断。我若直接发动皇城司的同僚直接来查,恐怕惊扰了老太傅,伤了荣家清名,所以,就找了两位小姑娘进去暗查一番,心里好托个底。所以,此事着实是大有误会,若是惊扰到了将军您,我自当备上厚礼亲自登门谢罪!”
官家绷着嘴唇听了半天,听到此处才恍然回了神:“哦,原是如此,真难为你这心思了,两个小姑娘也着实不易!那,荣将军的意思呢?”
荣安本就因赵听澜查出荣家巨额账目一事心有余悸,这会儿被官家点上名,意识尚未跟进来:“嗯……哦,官家说的是,想来,这件事也跟江南讨贼寇一事相似,是我马虎了!”
官家轻轻颔首,将手里的酒杯往案上一丢,甩了衣袖起身道:“既如此,两位都退下吧。至于女姒坊一事……赵大人,你职责所在,定要更加谨慎才是啊!”
细长的凤眼漫不经心地扫过荣安身上,不怒自威,荣安慌不迭地低头再次行了个官礼,这才施施然退出去。
偌长的红木廊道,赵听澜走在前头,步子似停未停,荣安自然知道这是在等他。
“赵大人好一招借力啊,本将军来时胜券在握,此时,竟险些下不来这明华殿,看来,两个姑娘对赵大人来说,无足轻重,随时可弃!”荣安从十步远的地方慢慢走近赵听澜,每走一步,脊背就挺直几分,直到与赵听澜平步而视。
赵听澜浅笑一声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将脸转向了远处的望荷台,身上紫色官服剪裁合体,极衬他的身形。
“这人,赵大人是要,还是不要。”荣安问的直白,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将军这是在同我提条件”
“你说呢?”
“人,我要。案子,我也会继续查。将军觉得,我参给官家的折子里,只提了女姒坊的账目吧?”
“你……”荣安下巴一紧,飞快地盘点了下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你此话何意”
“我参了四五套账目,可官家只提了这一套,将军以为是何意皇城司以上,还有皇家签了死契的密探,皇城司无法介权之事,官家会亲自管。”
赵听澜说得声音极淡,风一吹更觉平常,仿佛只是在荷边同友人闲话了几句。
可听在荣安耳内,不亚于脖子上被人当众放了把剑,性命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