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出铁符节，抄观
许是觉得自己这哭相配不上腰间这把剑，萧少訫抬起衣袖将泪花子一一抹匀，抬手对徐墨灵道：“小灵儿，你且等我片刻。”
徐墨灵隐隐有些担忧：“你去求永安王，他会答应么……”
萧少訫鼻子一皱：“不，我去把我那碗冰糖肘子吃了，也许这趟回来，他又不肯让我进门了！”
萧少訫张开手飞身而起，隔了一会儿，徐墨灵闻到院墙里头隐约飘来一阵肘子的香味。
“走吧！”她骑在墙头，心满意足地从怀里掏出永安王送的帕子抹了把油乎乎的嘴，接着仰头打了一个悠扬的嗝。
徐墨灵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不错，出师在即，少不了这样的号角来振振士气！”
风穿过细柳吹起一青一绿两抹衣衫，阔步于白墙青瓦之间，飘袂在市幡酒肆夹道，施施然停在荣府门口，接着双腿朝下一弯。
随黄家的女眷一起围坐哭棺。
前头的人开始从第一排往最后一排发粗布孝披，二人顺手接过。
萧豆豆抬起衣袖挡住自己的声音：“咱们要这样哭到多久？”
徐墨灵以帕子挡脸凑近她回应一声：“到荣安回府。”
黄家的人哭了一会儿，兴许觉得意思够了，从最前排推出两个人来往荣府门口一站，欲跟府里头坐着的那位荣大夫人叫板。
徐墨灵抬眼一看，金灿灿的大庭院内扎着一个正红色的帏帐，入口处用两串珍珠链子拦着，恰到好处地展开视线，好让里头坐着的人捧着茶碗品茶的同时不耽误瞥两眼外头的情形。
临时被推出来的两人分别是黄侍郎的长女和小姨子，二人本是哭得极凶，仗着一股子怒气想同这荣大夫人讲讲理的，奈何一对上她那双凤眼，再瞧着她端起架子，在四个女使的搀扶下款款而来，忽而就愣怔住了，满腔热血被她头上那冰凉的珠翠一扎，顿时泄了气去。
荣大夫人走到门前站定，不慌不忙地捋了下袖口的金丝绣：“黄琅乃一小小侍郎之女，竟借着我府上大宴同僚之时意欲勾引我那不通情事的夫君，甚至还故意借他的同情，强行送女子贴身之物给他，早已犯了女诫之大忌，我亲手下命打她，是为给你们黄家颜面，怎么，你们竟要在此哭棺？”
黄家长女黄颜闻言用帕子绞了下手，咬唇道:“我幺妹年龄尚小，根本未开情窦，即便她亲自去跟荣大将军攀谈，大约……大约也是偶然，夫人您既为一院之主，为何竟如此残忍……”说着低头呜咽几声，拿帕子遮住了眼睛。
旁边的姨娘见状揽过大外甥女的肩头，很自然接过了话头:“琅儿年前看花灯时险些被马撞到，是荣大将军救的，夫人看到他们两人交谈，许是琅儿在谢恩无论如何，断不能这么草菅人命!大夫人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姨娘以娘家人的势头发威，底下黄家的女眷自然一呼百应，齐齐握着拳头高呼:“我们要说法!”“我们要说法!”
荣大夫人望着这人多势众的景象，丝毫不慌，眼内反而还多了一层讥讽。
她端庄地拿起手帕掩在鼻口处轻哼一声，朗声道:“黄琅勾引人夫，我府上女使皆可以作证!尔等宵小之徒，不仅不领悟我这番顾全大局的苦心，反而还如市井泼妇一般在一品大将府门前闹事，该当何罪!”
话音落下，立即有两个女使冲到黄颜和姨娘面前左右开弓，各赏了二十个嘴巴。
后面几排的人有唏嘘的，有吓哭的，就是没有敢上前拦一拦的，哪怕挨打的二人身体晃了几晃几欲倒下。
徐墨灵轻扯了下萧少訫的衣袖:“就是此时!”
二人扯过粗布孝披在脸前挡了一挡，十分及时地在二十个巴掌声落地后各搀扶住一个。黄颜跟姨娘这会儿早就眼冒金星头痛欲裂了，感受臂弯处有人搀扶便就势躺了下来，根本没细看白色孝披下的人是不是自家的。
荣大夫人眼尖，盯着徐墨灵看了一会儿，突然道:“这年头，如此忠心的女使可不常见了，你叫什么名字”
徐墨灵指尖一紧，犹豫着要不要抬起头回她这话。但若一直拘着不应，恐怕会出岔子。
萧少訫已经悄悄将手搭在了剑鞘上。
底下突然有个细弱的女声惊喜地喊了一句:“荣大将军回来了！”
徐墨灵身侧的姨娘眼睛一亮，蓦然抬起了手指:“快!去找大将军!他最清楚发生了何事，一定能为咱家姑娘做主!”
荣安下了朝后便去了练兵营，练完新兵又去禁城司安抚花无香手下的旧兵，那些人一时无主早就起了逆反之心，荣安瞒着官家压了又压才勉强按下此事，心里正是烦闷，此时一回到府门前便瞧见一堆披麻戴孝的人拥着两个倒地不起的人在门口哭嚎，顿时眼都想阖上了。
荣大夫人眼快，急忙放了茶碗迎上去:“夫君回来了？今日可一切顺利”
荣安不紧不慢地“哼”了一声，指着黄家人道:“这是什么人？可是为了黄家幺女一事”
荣大夫人听到黄琅的身份从自家夫君口中亲自说出来，脸色变了一变，勉强扯出一抹端庄的笑容:“确是。心有不甘，来闹一闹罢了！”
姨娘瞅准机会一把扑过去捏住了荣安的裤脚:“大将军，琅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定不会不守规矩私会您，定是大夫人误判了啊！”
荣安低着头愣了一会儿，忽而放下衣袖叹口气道:“那日我救过她，自然是跟她熟悉一二的，她如今死在我府上，我自然也不会推得一干二净。这样，你们几人随我入院商议此事，其它的人，就先回去吧，莫要放肆招摇!”
说话有理有情，抚慰之后又猛然加个大棒，这就将黄家人给安抚住了。
担心姨娘这会儿突然指派旁人跟进府，徐墨灵急忙尽心搀扶起她，还帮她理了下衣襟。
另一侧，萧少訫也拉着黄颜站起身来。
荣安撩起袍子率先进门，荣夫人在四个女使的搀扶下款款动身，不忘凌厉地瞪了二人一眼。
…
良辰从女姒坊押了十二名稳婆回来，这些稳婆都是拿钱吃饭，且年纪已大，不消什么威逼便慌不跌将花无香藏匿婴孩的地方给供了出来，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准备随时离开这里跑路。
良辰呈上一张宣纸:“大人，孩子藏在苍云斋。”
赵听澜眉心一皱:“道观”
“曾经是道观，眼下就未必可知了。花无香借裴家的人走过江湖路子，人脉挺广，找人托下一处道观做别的肮脏事儿也未可知。”
赵听澜拿着纸条落在掌心，揉成一团:“王命传龙节，出铁符节，抄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