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想要她,就拿裴沅来换
寻常死士劫个人,蒙眼、迷药少不得,生怕暴露,但这姑娘劫了徐墨灵,拉上就走,似是有意让她看清楚从荣府到花家这条路。
她是料定了徐墨灵不会中途呼救或逃走,甚至相信即使她不出手,徐墨灵看到那颗绿松石也会主动追上来。
花家宏阔气派,处处是香阁,寸寸是流苏,丫头们着装大胆,黛眉修远;男宠们吃酒吟唱,敞怀披发,来兴致了就追逐几个看入眼的丫头拉进怀内,整个府里暖玉生香,颇有汴京红楼的气象。
那姑娘见徐墨灵看得入神,冷冷开口道:“少看些幸福、虚假的东西,待会儿进了密室,你才能清醒地捱过几天。”
徐墨灵听出她话里的要挟,但既来了花家,以花无香的性子,她断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来什么就受什么。
说是密室,其实是一处水牢,褪了鞋袜下水,手腕、脚腕均被上了重铐。
或许是看徐墨灵安静乖觉,那姑娘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诧异、同情的神色来。
徐墨灵抓住机会:“姐姐,告诉我你的身份,来历,还有,你为什么会有那颗石头?”
姑娘抓住徐墨灵右手处的铐子又紧了紧,似是不太情愿:“花家探手,新芒。”
至于那颗石头……“石头是有人托我给你,但此人是谁,我不能说。”
徐墨灵心底起了涟漪,而后又因她这句话归于死寂。“你既如此说,给你石头的人定不是花大人了。”
言罢,目光不由得落向左侧空落的手腕。此时上了重拷,但恍惚间仍能记起幼年时一串绿松石骷颅头手链挂在腕子上,随风筝线来回晃荡的画面。
绿草连天并地,群山环伺围场,一鬓发斑白的老翁亲手执风筝迎风小跑几步,待绣有赤鹰与圆月的风筝迭荡直上时,老翁将风筝线交到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姑娘手里,小姑娘伸手去够,左手腕子上带了串绿松石手链,在风里晃啊晃进刺目的日光里。
徐墨灵的回忆被那剌白的日光一刺,瞬间又回到这间水牢。
新芒凝望着她,眉间染上一抹同情:“你的事,我探过几分,都是奉那人的命。当年……确实也够惨的,听说你明年还要应试春闱,亲自面对当年的一些人,我有佩服,也有疑惑。”
徐墨灵回视她,脸上一时辨不出悲喜:“我既生在汴京,便要好好活下去,春闱是条好路子。新芒姐姐,那石头共有十三颗,那人给你这颗的时候,你可能确认他手里是否有全部?”
新芒想了一下,迅速摇头。
于寻常人来说,过快的反应意味着扯谎。可新芒不同,徐墨灵一眼看出她是能力极强的探手,够快的反应来自于不俗的记忆力。
“不过,他说了,每逢恰当的时机,会托人带一颗给你,直到悉数送出。我只是他此次的托手,至于下一次是谁,什么时候送,我一概不知。”
那人势力强大,眼线遍及整个汴京,远非她们能暗自揣摩的。
说话间,水牢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新芒眼疾手快,一掌劈在徐墨灵后肩上,待那牢门被人粗暴推开时,徐墨灵突如其来的惨叫直传入花无香耳中。
花无香顿觉眉心一舒,仿佛今日宴席上受的气消解了一丝。
新芒侧身让开,神色冷淡地看着花无香举着鞭子在徐墨灵身上抽了十几个来回。
徐墨灵的手指紧紧捏在重拷的铁链处,宁愿将皮肉掐出了血也没再喊出一声。这种时候,她的惨叫无疑是花无香发狠的酒醺,她得等一个空隙让她主动问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无香终于是累了,鞭子一扔,披帛一褪,露出白玉般无暇的香肩。
“你,是赵府什么人?”她的手乏了,可嘴巴还没过瘾。
“客人……”徐墨灵刚一开口,胸前翻涌的血气立即上扑,顺着下唇淌在了前襟,她暗自咽下去才抽空接着说道:“我今日是随永安王前去。”
“永安家的?可你在白家查案的时候,站在听澜身边,出尽风头呢。”花无香嗤之以鼻。
谁不知道花家探手是汴京一绝?她手底下这些人,乃是赵听澜亲自挑选,又被她掳来亲自调教的,想查个人还不容易,早在花舫案里她就注意到这小姑娘了。
“听澜说,他不会再收新的门客了,可为了你再三破例,甚至不惜亲自到山里去请。你当真以为,他要你入府当门客?”
“不然呢,花大人以为是什么?”
花无香脸色一粉,脑中自然想到了不堪入目的画面,但她可不愿亲自说出口去成全这二人。算了,还是交给鞭子和水牢吧。她最懂人,也知道如何折磨人。
在她的亲自监视下,水牢上头的机关轰然打开,冰水如柱浇到底下默然站立的人身上,不停不歇,将人淹个半死算是好的,只怕这水倾注的速度和重量会将人直接拍晕。
花无香算好了时辰,赶在徐墨灵失去意识前抬手暂时叫停。
“只一个条件,你来我府里当门客,从还是不从?”花无香说着,猩红的指甲噼里啪啦弹了两下,往后一伸,方才那只鞭子又回到了她手里。
徐墨灵被那水冲得晕了半晌,听清了她话里的意思,但一时做不出反应。
新芒站在花无香身后,眸光一沉,盯着徐墨灵看了片刻。
…
皇城司前紫衣密布,群臣并立,赵听澜一身月白常服穿过紫衣,手里是御赐的七星龙渊剑,身后跟着良辰、子辰,最终在众人面前站定。
赵听澜摸出一块玉质手令递给良辰:“出王命传龙节,金节攻禁军司,玉节随我入花府。”语调不高,可随之秋风一起,皇城司前冷到极致。
包含良辰在内的群臣皆是一惊:这王命传龙节共六节,最高节样便是金和玉,一个是号令禁军,一个是指挥特应军。如果他们没记错,上回赵大人出最高节之玉令。还是在范太傅被洛阳流寇追杀时。
良辰本想小声确认一句,但抬眼看清赵听澜的脸色,顿时二话一说接过玉令:“是!”
杨禅带人匆匆赶到。
折扇一打,内里藏了张二指宽的密信,赵听澜打开观览之际,杨禅拧眉道:“刚查出的,刚查到,白家一直以来在司内倚丈的,原是花家的人,在朝里,花无香更是替她们做了不少事。”
赵听澜想起白家那位无能少府,花无香一向私情混乱,可这白少府胆小怯懦,根本不符合她的胃口。
杨禅察觉他的疑虑,解释道:“她男宠无数,断不会折在一个白少府身上。真正要好的,是白家主母。白家经商多年,花无香在江湖上做事一向是通过她家,且跟白家主母性子相投,二人闺中情意非同一般。前几日监察房内一连多日险些失守,就是花无香派人干的!”
赵听澜目光又沉了几分,本就漆黑的眼瞳此时更如深渊:“她要怎样?”
杨禅合上折扇,指了指皇城司监察房的方向:“要你拿裴沅,去换小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