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维队长说,不然呢
“喂,我有话要跟你说!”
梁如斯擦了擦鼻翼,有些拽,抖腿得模样像极了地痞流氓。
“ok,i see!”(好的,我知道了。)
维鸠挂了电话,不仅气场上,连个子都高了梁如斯半个头。
两大身影挺拔的俊男在医院门口面无表情的对视,炸开的电闪雷鸣引来了无数的围观群众,尤其是拥有颜控的少女来说,简直是赏心悦目。
病房内共有三个床位,另外两张床的病人昨天刚刚出院,只剩下宝分跟躺在病床上的梁爸爸。
“病人的症状是脑中风,苏醒的概率还得看他的求生意志。”
换言之,求生意志薄弱,他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宝分替他掖了掖被子,此刻的心情是凌乱且复杂的。
氧气罩下的面孔不似当年的丰腴圆润,瘦且尖,好几次东山再起,他已养成不喝酒只饮茶的习惯。手指上的骨头被皮囊包裹,白金戒指在上头闪动着微光,如一盏浅灯,风一吹,就湮灭。宽大的病服罩在身上,更加凸显他的瘦弱不堪。
这么多年,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好好地看过他一眼。从来没有!
如同煽情电影,总会闪动无数帧剪裁下来的催泪片段。
五岁,她被送回家,一连三个月,都沉浸在汹涌翻卷的噩梦之中,鲜红可怖的伤痕让她心神恍惚,如坠万丈深渊。
他每天都扮演着各种小丑,或故意讲笑话,只为了逗她笑。甚至还会想尽各种办法带她出去,感受阳光穿过指缝的温暖。
可有些弥补,很难弥补的。
这世上的会有些人,用坎坷的一生,来治愈伤痕累累的童年。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头疼欲裂。四肢百骸在炸裂,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不停地啃咬。她咬着牙,整个身体弯拉成弓弦满月状,撕心裂肺的疼,意识逐渐模糊。
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她的肩上,微微用力,把她从恍惚失落的失落中拽回来。
“宝儿。”
髣髴从世界尽头穿梭而来的一把犀利宝剑,刺穿所有浓云罩雾的迷幻之城,把她从鬼厉缠身的可怖阴森之地解救出来。
宝分掩住腾腾翻滚的气血,线条明晰的下颌靠在她瘦弱的肩胛骨上,双臂紧拥住她:“上楼前,我碰到了梁如斯。”
擦拭眼角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他:“他是不是对你甩脸色,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
说完,立马掏出电话。
指腹揿在她的手背上,以偷梁换柱的方式拿走她的手机,牵住她的手:“他说……”
他说,我的姐姐善于隐藏,不论多么不开心或者生气,都只会用微笑来掩饰一切。
他说,我的姐姐嫉恶如仇,任何不公平的事情一旦摆到她面前,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讨一个公道。
他还说,我的姐姐偶尔也会意气用事,情感不受控制,认死理,生起气来犟得跟头牛似的……可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她会不顾一切保护身边的人,当你风光无限的时候或许看不到她的趋炎附势,当你穷困潦倒的时候,她却会在大雨滂沱时,给你送伞,护你走过那段艰难坎坷的岁月。
一个至纯至善的人,必定会得到岁月的眷顾与馈赠。
沉默许久,宝分揪扭衣服上的一束花:“这就没了?”
维鸠爱死了她这股别扭劲,一本正经答她:“还想听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编。”
宝分:“……”
其实梁如斯还说:“可在我爸这件事上,我姐的想法却很轴,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厌恶我爸,二十年了,不论爸爸怎么变着法儿的讨好,她都视若无睹……”
当年那段残戾可怖的画面,随着一场高烧,把梁如斯脑袋里所有的片段都烧成灰烬,半点残渣都不剩。
忘就忘了吧,不美好的记忆,又何必再想起来。维鸠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你现在最该烦恼的是,如何规划自己的未来。别忘了,你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
如同醍醐灌顶,让梁如斯再次陷入对人生和理想的沉思。是选择月亮还是六便士?是选择继续摄影还是妥协当前的时间?
迷雾还在继续,流水却在犹豫徘徊之间消散。
---
一周后,维鸠因为逗留在国内太久,不得不赶回坦桑尼亚处理公事。
回去的前一晚,两人手牵着手散步,突然间心血来潮,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面馆。缘分这件事,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已有注定。
“宝分,好久不见。”
是在上海开面馆的那对夫妻,收银台前的招财猫金灿灿的,举起的爪子映照老板娘髣髴见到亲人般的慈爱笑容,“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来请客。”
宝分笑意盈盈开玩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用跟我客气。”
可最后,两人却十分默契点了跟四年前一模一样的汤和面。
“感觉怎么样?”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宝分搅动碗里的排骨汤,水花形成漩涡状,颗粒玉米从左往右转动:“谁问你这个啦?”
维某人明知故问:“不然呢?”
宝分低头沉默。
汤色金黄,灯光洒落在上头,晃晃荡荡,视线一下子就氤氲模糊起来。从明天开始,两人就要异地。心一阵钝痛,她拿起青花瓷汤匙,用喝汤的动作掩饰内心的失落与不舍。
大掌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指腹上的薄茧在丝滑如绸的小手上摩挲:“舍不得我?”
她翕了翕鼻尖,喉头哽咽,却死鸭子嘴硬:“胡说,我才不会呢!”
维鸠薄言轻笑,眉目俊朗:“嗯,胡说,是我舍不得你。”
像被喂了一口棉花糖,难过的心莫名被他哄好,脸颊烫乎乎的,又娇又嫩。
镶在墙壁上的音响在放梁静茹的《宁夏》,她托着腮,感觉自己徜徉在蜜罐里,幸福得唇角都要裂到耳后根。
一场大雨,把要离开的客人困在店门口。细细密密的雨丝飘进台阶口,让人心中一寒。
宝分看着夜色里的雨幕,听着众人的埋怨嫌弃声,莫名笑了。
黑色的外套搭在肩膀上,遮住随雨飘进来的夜风:“笑什么?”
“想起了一首歌。”
“唱来听听。”
宝分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哼着旋律:“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你冷漠的表情,会让我伤心……”
有人跑过来避雨,维鸠搂着她侧开几步,不让落汤鸡身上的雨水甩到宝分身上,兀自评价:“歌词有些伤感。”
“唱这首歌的人却是我蛮喜欢的一位男明星。”
“比我还喜欢?”
醋缸子又打翻了。
宝分扯了扯他的衣角,半明半暗的光线映照唇红齿白的鹅蛋脸,双瞳里漾动的水泽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对他是欣赏,对你,是爱!深爱!”
他的小姑娘,说起情话来也是毫不含糊的。
四周的人都在低头看手机,维鸠被美色所迷,喉头滚动两下,当着众人面给了她一个火辣辣的吻。
曾经不苟言笑、沉眉肃穆的高岭之花维队长,被她想尽办法拽下了凡间,与自己共度一生。这样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有人在自拍,也有人在拍雨,宝分才意识到一个事情:“我们居然没有合照!”
“有。”
在可可西里,木讷给他们拍的五道梁集体照。
四年的时光匆匆一晃而过,大合照虽然过了朔,却掩盖不住当年的青涩与稚嫩。
可还是没有俩人单独的合照。
宝分掏出手机,拜托老板娘给他们拍一张只属于两人的合照。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时间也停止流动。镜头里的俊男美女,女孩墨色的长发飘飘,脑袋微微侧歪,一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胳膊,笑意盈盈的脸上灵动如精灵。男人深瞳如深海,对着镜头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掌心里握着一柔软如云朵的柔荑,髣髴一颗珍之爱之的稀世珍宝。
他的温柔,只为她而流露。
彼时的他们都不知道,这张照片除了定格永恒,还成为两人之间的一道时间分水岭,分别的倒计时正式开启。
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大半身子都是湿的。老板娘虽然送了伞,可他却把伞的大部分面积都用来替她遮风挡雨,自己淋个雨还无所谓,还把她推进浴室,生怕她感冒。
肩膀上还搭着他的外套,驼色,布料柔软又保暖,伸缩自如,映衬身形修拔的男人。这是她在伏山港给他精心挑选的其中一件,也是一眼相中。很多人看中它如谦谦君子般的温润,却因为偏高的价格不得不望而止步。
可心里装着一个人,不就是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在王婷‘富太太’魔咒的驱使下,她大手一挥,直接就买了。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是真的不错。
不然,怎么会看上他呢?
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眉眼虽在笑,却抵挡不住气势汹汹滚来的失落,与怅惘。分别在即,她一秒钟都不想离开他。
维鸠正聚精会神地查看这几天的股市行情,红红绿绿的指向标和数字跃入眼帘,一目十行,鹰目精准,捕捉到细微至极其容易被忽视的点后,敲下工作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