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宝分说，小孩叹气
有人说，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
这些年来，娅铃的孤独与自我放逐，又何尝能用数得清的时间来比喻？情深不寿的痛，让人剜心刺骨，肝肠寸断。
“我也有事想跟你们说……”
对于韩娅铃毫无隐瞒的坦诚，萧沫儿也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我打算跟付现……试一试……”
韩娅铃煞风景擤了擤鼻涕：“我怎么感觉你说的试什么试，像看天气穿衣服的随意感呢？”
“别胡说。”
宝分拍了下娅铃，跃过她看向萧沫儿，“我支持你们，只是那边……”
“我已经把离婚所需的文件上交法院，实际上，我跟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分居，他在外头也有人，我们的夫妻关系，不过名存实亡。”
本以为很沉重的话题，没想到能这么轻松说出来，堵在心口的气也烟消云散。
韩娅铃哑着声音追问：“孩子呢？”
萧沫儿抿唇，双颊染上了一抹恋爱女子的娇俏：“他说，平白无故捡了个妻子和儿子，是他三辈子修来的服气。”
“哎哟，这柠檬酸得我……不行，我要去吐一会儿……”
还真跑去浴室接连做了几个呕吐的吐纳气音。
宝分握住她的手，真心替她开心：“还记得大一第一次卧聊吗？”
萧沫儿也笑，眼眶中含着泪：“怎么可能会忘记？”
那时的她们，在高考这座独木桥上奋力厮杀搏斗，终于站在自己想要的峰顶，好不容易从青涩迈入青春，彼此之间都还存着些距离感。
一日熄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韩娅铃叹了口气。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其余三人忍不住笑出声，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夜猫子们都还没睡呢。
韩娅铃来了兴致，问大家：“你们说，大人跟小孩有什么区别呢？”
号称游历过四方的萧沫儿给出一个看似完美的答案：“面貌上的改变和心理上的成熟。”
“其实也不一定。”
举手投足皆有一种女王范儿的王婷提出反对意见，“有些小孩的心智往往比成年人还要清澈成熟，更懂得拿捏分寸，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韩娅铃捂嘴偷笑：“怎么越听越像是在说王军？”
当时她们恰好知道王婷名花有主，而且还是她的青梅竹马，简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这期间，宝分一直没有说话，王婷喊了她一声：“宝分，你觉得呢？”
要说得天独厚的美人儿，最容易让人一见倾心的便是宝分这种类型，身形窈窕又婀娜，五官立体又精致，看久了，不自觉会沉迷在她散发出来的一种韵味之中。
学校要是评选校花，她便是当之无愧的冠军。而且，她并不是空有皮囊的花瓶，这位可还是以全院第一名考进来的学子，当之无愧的学霸。
下面，且听学霸如何形容：“大人和小孩，除了称呼不同，更大的差别在于……”
“在于什么？”
韩娅铃迫不及待追问。
萧沫儿不满吐槽：“韩娅铃你不要随意打断别人讲话。”
王婷一声令下：“安静！”
突然一声叹息：“唉……”
空气有一瞬间的诡异，三人有些哭笑不得。
韩娅铃：“我说梁宝分，你就不能把话讲完再叹气嘛？”
萧沫儿：“这不该是学霸发出的声音，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王婷：“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跟我们说说，说不定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宝分笑了笑，一句话总结：“你们听过小孩叹气吗？”
三人又愣住，瞬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是啊，小孩跟大人最根本的区别在于，小孩每天都是乐颠颠的，即使曾经哭得很伤心，第二天仍然能活蹦乱跳，可大人却不行，强颜欢笑成为他们面对一切的面具和枷锁。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声叹息就像是把钥匙，把封闭的心门缓缓打开，独自疗伤。
韩娅铃受不得这么低气压的情感压抑，突然从床上蹦起来：“要不这样，以后你们谁要是有了开心的事，就拿出来跟大家分享，其余几人根据情况，给分享者准备一份惊喜大礼，怎么样？”
萧沫儿第一个反对：“无聊。”
王婷打了个呵欠：“睡觉。”
韩娅铃哼了两声：“不要就不要。”
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好似在学人的呼吸，一翕一合，吞吐得当，一室又恢复安静。
宝分睁着晶亮的眼眸，把这句话放进了心底。
当韩娅铃和萧沫儿同时收到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时，给了宝分一个大大的拥抱和kiss。
相对于姐妹三人的和谐，外头三个男人依旧半尴半尬的安排自己的就寝之地。
男人都要面子，对于舒适宽敞的客卧，可都是身娇肉贵的人才会去的。维鸠和付现是从军营里出来的，亚诺自小生活在环境艰苦的可可西里，三个大男人一台戏，看都没看客卧一眼，争相在客厅打地铺。
玛乃还在住院，安东尼拿出为医者的架势，把一群年轻人轰了出来，给了玛乃一片清净之地。
别以为老人历经沧桑就不会哭，错了，他们只是不想在熟悉的人面前落泪，那样太丢人了。
夜晚有些凉，被子又是新买的，嗅着上头萦绕的布息，心思不免浮动，散落在九天之外。
付现把自己跟萧沫儿的事情一说，亚诺道了声恭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维鸠双手枕在脑后，月华洒落棱角分明的轮廓，尤其是翘挺的鼻尖，敏锐道：“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她们的人生并不仅仅只是围绕着男人转，还可以有自己的工作和人脉。”
“我明白的，队长。”
付现虽然没谈过几次恋爱，可对于人性的了解还是有过深刻的体会。关于萧沫儿的过去，他早已烂熟于心，正因为如此，更加心疼怜爱她，愿意牵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走过那些崎岖坎坷的岁月。
他不会桎梏她的脚步，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她的身上，越是爱一个人，越是希望她是拥有自己灵魂的一个完整的个体。
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对于女人的要求和残酷，远远比男人要严厉苛责得多。
“我会照顾好他们母子。”
浮动的帘影线条在付现的眼底跳跃，坚如磐石的刚毅任由风吹八千里也岿然不动。
“在此之前，”维鸠阖上眼眸，煞风景来了句，“你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噗嗤”
亚诺一时没绷住，笑声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付现：“”
“队长，你就不能鼓励一下我？”
“人都追到手了，你还需要鼓励？”
付现有些尴尬，为了鼓励之言，不惜道：“场面功夫总得做一下。”
又朝亚诺肚皮揍了一拳：“你小子也别笑，给我来几句吉祥话听一听。”
好歹也是他曾经的队长，亚诺清了清嗓子，很给面子说：“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有了亚诺这个开头，维鸠怎么着也得做个结尾。
灯光倾泻下来，头顶的水晶灯随同吭哧吹拂的空调一涌而来。在镀了满背光泽的线条里，嘣地一声，维鸠举着手里的红酒：“给你们践行。”
今晚过后，他们又一次各奔东西。
萧沫儿会和付现回国，与梁家豪划清界限，韩娅铃也会跟着韩家父母先去澳大利亚探亲，亚诺身为法律上的丈夫，自然也会跟随。至于宝分，跟这边签了半年的合同，还会在刚果呆一段时间。
三个小姑娘在晚餐的时候还想大醉一场，幸而被他们发现，终止了这个还未实行的计划。三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伤，哪里敢给她们碰酒。
猩红的液体撞击透明的高脚杯，溅起的水珠轻盈浓稠，香气飘飘，浮动着绵软的泡沫，又渐次消弭下去。
压抑太久的亚诺仰头就是大半瓶下肚，没完没了的发泄。维鸠和付现都没有管，只让他痛痛快快喝一场。
付现神色恍惚，目光被微醺的酒意涣散了思绪，多出来的两个杯子撞碎了掩埋在时光深处的痕迹。
不只是他，还有正举杯细品的维鸠，目光透过红酒的浮沉，寸寸莹亮如玛瑙，穿过了重重的时间阻隔。有一双手，手足无措在高脚杯四周流转，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惊奇。食指敲击杯身，叮叮当当的旋律，好似摸索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瞪大瞳孔在对他说：“队长，你听这声音---”
对于武华的大惊小怪，陈硕早就习以为常，熟稔端起杯身，标准的手势优雅又不失气质，颇有种中世纪的宫廷王子的做派，朝维鸠的杯子轻轻一碰：“队长，敬你一杯。”
四人中，陈硕品鉴红酒的能力是独一无二的。
维鸠把头仰靠在椅背上，手掌遮住眸色通红的眼球，鼻息凝沉，脑海中浮动的画面拽着他的思绪，好似跌落深渊之中，不断往下坠沉。
薄雾遮住迷惘深邃的月色，又很快从它的四周撤离。仿佛伤痕累累的过往，都在这一夜的平静之中，消弭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