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韩娅铃说,不一样
“你……真要我给你介绍?”
宝分托腮看她:“不想跟我做妯娌?也是,我的身份对你们韩家人来说,的确门不当户不对。”
“怎么可能?”
韩娅铃一下子蹦起,激动的情绪险些把整张桌子掀翻,“我们家族一向提倡自由恋爱,没有什么金钱、门第观念的束缚,不然我爸就娶不到我妈,天天撒狗粮,还一口一个dear……”
她握住宝分的手,舔了舔极不自然的嘴角:“可是……关于表哥……我当初是真的很希望你跟表哥能够在一起……”
一个是她表面惧怕却无比崇敬的英雄,另一个是聪明漂亮的闺蜜,一刚一柔站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忍不住又想起当年的她和木讷……
看到她湿红的眼眶,宝分何尝不懂呢?有些事不论如何想法设法的规避,都无法改变其在内心深处烙下印记这个事实。
“她越不想提,就越难从过去的痛苦里走出来。”
维鸠以旁观者的姿态,如是而说。
宝分咬着唇:“可这样做,对她未免太过于残忍……”
将心比心,要她忘记他,简直比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还要难:“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是不是也会用另一个女人来消除我在你心上的印记?”
“不一样的。”
他突然变换了一种深沉的口吻,在电流的传递中,用无形的怀抱拥住她,“男人跟女人在处理感情问题时,有很大的不同。”
“哪里不同?”
不就是女人深情似海,男人转头即忘吗?再来个情深不寿的横批,还真是自以为是的好结局。
髣髴猜到她咕哝不满的笨想法,维鸠露出一个拿她没办法的轻笑:“我的傻姑娘,你太低估男人对感情的执着能力了。轰轰烈烈是情,内敛平静也是情。可往往正是因为他们的不善于表达,才会有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名头冠在他们的头上。”
宝分不按套路出牌:“你在骂古人。”
他也坦然承认:“是。所以我讨厌三妻四妾,凭什么弱水三千,我不能只取一瓢饮?”
宝分一琢磨又觉不对:“你在暗指我们女人朝三暮四、三心二意。”
“不对。”
她能感觉到他在说这句话时,褶皱如山的眉梢,“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承受自己的离去,那比剜骨剔肉还要让他们痛不欲生。”
喑哑的沉音在夜色中格外抓人心弦:“女人可以柔弱,男人却不能。明白吗,我的傻姑娘?”
所以男人总希望自己离开后,柔弱的女人能够拥有一双强健的臂膀来为她再次撑起一片天。而男人失去女人,短时间内或许变化不大,可被她占据的整颗心,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可是,女人柔弱的肩膀,也能像大树一样屹立不倒。
宝分起身,去找那个借口上厕所而躲起来哭得声嘶力竭的韩娅铃。
她躲在厕所满地垃圾的角落里,捂着嘴泪如泉涌:“梁宝分,你不能因为自己放下就来劝我不要留恋过去,展望未来。木讷在我心中的位置,谁也不可取代。”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说了伤害她的话,可心底的确也存着一个让她畅意诉说的念头:“娅铃,你爱木讷我爱维鸠,这份感情瑰丽又美好,他们给予的感动不该成为我们痛苦的根源,有人说通往地狱的路是用善意铺成的。你也不想用痛苦的方式来缅怀木讷的存在,而应该是笑着回忆的,对吗?”
既然铭记一段感情可以用永恒,为什么在回忆恋人的时候不可以是蜂蜜般的浓甜亦或是粉桃般的淳香,反而要自动染上巧克力的苦、莲心的干涩、水墨鱼的阴沉?
莫名的慌乱、烦躁、茫然、一股脑儿涌上来,泪水沾染在韩娅铃的睫毛上,随着翕合的弧度上下扑闪:“宝分---”
搁浅了三年的眼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有人说,这世上有两样东西具有独一无二的美丽:一种是青春,在的时候藏也藏不住,另一种是爱情,不在的时候装也装不出来。
每个人对待爱情的方式千差万别,可对于心里那个人,都是如同纸包不住火般,怎么都忘不了。
既然忘不了,那就鼓足勇气,勇敢陪伴下去。
两个哭得酣畅淋漓的女孩相互搀扶着走出去的时候,原本属于他们的桌子早已为他人所用,点的菜也不翼而飞。
韩娅铃顶着两个肿如苹果般的眼珠子气呼呼去找店老板理论,店老板也是一脸为难,用着磕磕绊绊的英语向她们解释。原来他刚才去厨房盯梢,一出来便看见她们这张桌子空无一人,食物也机会没怎么动,等了十来分钟,还是空无一人,又不想浪费一蔬一菜,便自作主张收回厨房,再鱼目混珠卖给其他人,价钱半分都没降。
这个铁公鸡老板,还真是一毛不拔。
韩娅铃气得不轻,可英文也不行,吵吵来嚷嚷去,就只会两句‘fuck’和‘unblievable’,最后还歇斯底里吼出一个火遍大江南北的英文单词---police。
能用嘴解决的事情坚决不会用武力。
宝分是三人中头脑最清醒的一个,看到店老板被韩娅铃逼得退无可退,再站出来唱白脸,店老板做这种缺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如今当面被两个外籍女孩杠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欺软怕硬的他打碎了牙网肚子里咽,却只肯把饭前的百分之八十退回去给她们。
“这是钱的事情吗?”
韩娅铃搬出一套极其有利的说辞,还上升为高级境界,“不是!这是尊严被践踏在脚底下的讽刺!你看看他一副尖酸刻薄的奸商嘴脸,明显就是在对我们说‘我就是这样你能拿我怎么样呢’欠揍表情。”
宝分深有同感:“我最讨厌无良奸商。”
俩女孩一对上眼,立即露出了抹诡谲冷笑。
千万别想着跟女孩讲道理或耍无赖,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有多惨?
半个小时后,店老板目光呆滞站在店门口,怀里抱着一头毛发浓密的公鸡,脸色惨白如雪。
“活该!”
韩娅铃把从‘铁公鸡’身上拔的‘毛’慷慨赠给蜷缩在角落中的赤脚孩子们,他们一股脑儿涌过来,直接用手抓,狼吞虎咽,“别着急,全部人都有的,慢慢吃。”
宝分静静观察他们,嶙峋的骨头好似一折就断,背部的伤痕远比其他地方都要多得多。
她静默片刻,悄无声息把韩娅铃带走。有时候一个人悲悯的善意,并不能改变什么。与其做悲天鸣人的孔乙己,倒不如成为鼓动人心的林肯。
只是在此之前,得先填饱肚子。
古朴雅致的中国小店,日光落在青色的砖瓦上,晕染出一抹光彩灼灼的光圈。竹林萧萧,光与影交织成岁月的泽光。
韩娅铃吃得心满意足,整个人赖在沙发上:“玛丽姐,你们家的火锅真是太美味了,我都要迷醉在香浓的汤底海洋里了。”
一身长袖百褶裙打扮的玛丽风情万种走过来,被她的夸奖取悦:“小姑娘嘴真甜,好吃就常来,给你们做家乡菜吃。”
两人聊得极其投机,饭桌里都是笑声,到最后都要到了义结金兰的地步。
宝分转动轮椅去厕所,就听到给她挪开步子的韩娅铃问:“你是怎么发现这么个好地方的?”
这个巷子偏远,里头七拐八绕的,除非那些热爱摄影的摄影师或者喜欢到处乱跑的背包客才会找到藏在深层土壤中的一块美玉。
她愣了下,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维鸠还没有死的消息,暂时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倒是玛丽接得极其顺口,跟信手拈来似的:“还能是怎么发现的,自然是我的熟客介绍来的呀。”
“看来是个很有良心的熟客。”
你的表哥,你敢说他没有良心吗?
韩娅铃突然感慨:“长得好看就是好,什么好运气都能遇上。”
“你长得也很可爱啊。”
“真的吗?”
“当然。”
又是一番商业吹捧,宝分悬着的心落下一半。起初并没打算带她过来,谁知在集市的转角,就听到一声汽笛的喇叭,然后车窗摇下来,玛丽朝她们打了个响指,笑意盈盈邀请:“sweets,e on!”
玛丽不知道问了句什么,韩娅铃兴奋的表情突然黯了下来,却又很快收拾情绪,说了句难得标准的‘yes’,还补充说:“他是一个温柔俊朗的男人,很疼我,也宠爱我。”
玛丽抱住她:“oh,i wish you happiness!”
宝分轻声一笑,眸眶中却泛着几抹晶莹的泪珠,好似终于完成某件事后的沉静。是释放,也是坦然。转过头看向韩娅铃,轻盈如水的光线落在她的肩膀上,无形中凝结出两双隐性又纤细的翅膀。
“世界上的人,都需要一个树洞。”
说话的是玛丽的丈夫,也是这家小餐馆的老板。他拿着一块白毛巾擦了餐手,端来一杯蜂蜜柚子茶。见宝分面存疑惑,温和笑着解释,“他说,你的胃不好。”
宝分面上一热,颔着首道谢。心中却在腹诽,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