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宝分说,我看到他了
韩娅铃心中不满,却不能发泄出来,就伙同木讷联手,你来我往的对话,把对付的步骤算计得清清楚楚,连宝分都无法幸免。
维鸠依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又把棋盘挪了度,把宝蓝色的弹珠挪到自己的面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宝分红着脸移到他身边,两人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一起,她心头一凛,忙把手臂缩了回去。
他反而主动靠过来,手把手教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后根,碎发随风飘动,她的脸垂得更加低了。
他的胸膛贴上她的脊背,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从后绕过来,半环着她,从远处看,好似将她搂在怀中,举止亲昵。
“抬起头,给你的跳棋找准对称的角度,像这样”
他不厌其烦的教,宝分心慌意乱的学,虽然有些磕磕绊绊,却还是贪婪的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
“哎一古,你懂不懂得谦让两个字怎么写?”
输了第一局的韩娅铃暴跳如雷,嗓门极大,把宝分从悲恸的回忆中拽了回现实。
“不好意思,中文不太好。”
“”
韩娅铃愤愤然坐下,像女王般下令,“三局两胜。”
第二局又输了,韩娅铃不甘心,又开始反悔:“五局三胜。”
毫无悬念,第三局还是输了。
宝分见他下棋的手法娴熟又干练,不疾不徐,每一步都有条有理,随口一问:“你这是跟谁学的?”
亚诺看了她一眼,宝分顿时心明如镜。
细想也是,除了维鸠,谁还能教出如此百战百胜的徒弟?
因为是周末,游乐园里的人特别多,光是在门口排队检票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烈日炎炎,亚诺买了两个冰淇淋甜筒过来,两个女孩子一人一个,他自己则带了水。
“我要去玩那个!”韩娅铃兴致盎然催亚诺去买票。
宝分吃了块上头的巧克力,旋转木马从眼前闪过,苦涩一笑,似乎每个女孩对它和摩天轮都有一种执念。
亚诺很快回来,只买了两张票。
韩娅铃极其不满:“要玩就大家一起,你把自己撇开是什么意思?”
她最讨厌落单的滋味。
亚诺丢出一个大众答案:“一个男人,玩什么旋转木马。”
韩娅铃偏不如他,脑子灵光一闪:“你不会是恐高吧?切,生活在海拔四五千米上的人,居然也恐高?”
亚诺怼了回来:“住在海边还有恐水的呢!”
“谁说的,宝分就不是啊!”
真是一对聒噪的小冤家。
里头的门开了,游客一走完,宝分就直接把两人推进去,做做样子挥手:“你们玩得开心点。”
一只小麦色的木马从眼前闪过,她毫不犹豫拔腿就追过去。就在刚刚,吐着舌头的旋转木马后头,她看到一个瘦削挺拔的背影,如同一座大山,像极了他的。
可她一直追到用套环抛掷陶瓷纪念品的游戏区,却再也没看到那道穿着polo衬衫的俊逸长影。
烈日暴晒,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双颊通红。双手撑在膝盖上,紊乱的气息在胸口不停的上下浮动。
歇息片刻,剩下的半个冰淇淋融化成水,把整个手掌弄得黏腻乎乎的,她托着失魂落魄的双腿,口干舌燥。
去了一趟公用卫生间,她把手洗赶紧。地上刚被水管里的水打湿,有些滑。她小心翼翼走了两步,快要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不可避免的往后栽倒。
手腕被人握住,腰后撑过来一紧实有力的长臂,好似跳舞般将她旋转了一拳,动作利落让她避免跌个狗吃屎的结局。
宝分惊魂甫定,基于礼貌性还是颤着声音道谢。
落在头顶的黑影什么话都没说,确保她不会再摔跤后立马消失。
宝分拍着胸口,手里多了块软绵绵的东西,摊开一看,简洁的蓝白格子条纹手帕蓦然跃入眼帘。心怦怦跳动,好似有什么东西正从在眼眶里打转。
有光泽从树桠的缝隙里映照下来,剪影斑驳,随风晃荡时,光泽氤氲了岁月的痕迹。
宝分神色恍惚走回旋转木马,急得不行的韩娅铃忙上去抱住她:“你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说一声,梁宝分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没分寸,要急死我你才甘心吗?”
“我看到他了……”
“看到谁也没有必要跑那么远啊!”
相对于韩娅铃的叨念无语,亚诺看懂了宝分浓沉又静默的眼神,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他见过维鸠,在他来到上海的第一天。
“关于我们的见面,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包括宝分?”
“是。”
韩娅铃见她一直垂着脑袋不吭声,以为自己话说得太重,自我检讨了下,戳她的肩膀:“喂,梁宝分,你什么时候养成了玻璃心?”
不自然的动作,象征着她的惧怕。
宝分不动声色压制住心里翻滚如潮的情绪,朝前一指:“我们去玩那个,敢不敢?”
惊慌失措的尖叫声由远极近,跳楼机的速度快到无法想象。
韩娅铃露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who怕who?”
又朝恐高的亚诺丢去一个嫌弃又轻蔑的表情:“至于你,爱去不去。”
重点是,这两个女孩子就像脱了僵的野马,看到什么刺激玩什么。几个小时下来,什么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玩得不亦乐乎。
亚诺宁可被韩娅铃吐槽嘲笑,也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从海盗船上下来,韩娅铃还沉浸在刚才的刺激中,脸上满是狂叫后的红晕,双脚都忍不住泛酸。
亚诺走过来,她的身后空荡荡的:“宝分呢?”
难道又走散了吗?
“我在这里。”
宝分双手扶着栏杆,一瘸一拐从通行口走出来,她这条多灾多难的右腿啊。刚才出来的时候,被人不小心一推,然后又被狠狠踩了一脚。
“你也太不小心了。”
话虽这么说,韩娅铃却小心搀扶着她,“正好我也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找了个休息区擦药,三人依照就近原则,找了家海鲜饭店,可没想到才安分了十几分钟的冤家,又开始在包厢和普通间中争论不休。
韩娅铃大手大脚习惯了,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不论去哪里都是大包厢。亚诺自小生活节俭,秉承‘粒粒皆辛苦’的原则,普通的四人座就已觉合适,而且还多占了一位置。
真是罪过罪过。
宝分揉着太阳穴,整个人头昏脑涨。不自觉冒出一个想法,要是维鸠在就好了,霸气侧漏的气场,落下的决定让人敢怒不敢言,所以才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随意找了个位置,招手喊来服务员,拿到菜单的时候,双目都是瞪直的。她知道这些游乐场所里面的饮食略微偏贵,没想到会这么贵。
家乡的烤鱼三十八块钱每份,各种配菜都足料,这里是一百三十八块,且只有半条鱼,肉丸、牛肉、豆芽、豆腐皮等等这些都是另算。其他的更不用说,死贵死贵的。
反手把菜单盖下,这价格要是被亚诺看见,怕是连门都不会进,扭头就走。看来这顿午餐能不能吃成,还是个大问题。夹在中间的小蚂蚁,真难生存。
算了,她还是先去把人生三急给解决了吧。
从女厕所出来,她走得分外小心。蓝白格子手帕握在手心里,神思恍惚,目光有些游移,转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
“该死的,你走路没长眼睛---”
被撞的人在看到宝分拧紧的眉头时,及时控制住了脱口而出的怒火,惊愕,“梁宝分!”
对于眼前人,宝分心里只有一串省略号,连装都懒得装,绕开他直接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家豪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仗着人高马大就堵在狭窄的出口。
宝分对待不喜欢的人,一向没什么耐心:“请问!有什么事吗?”
“校友相见,叙个旧而已,学妹不必紧张。”
“可我跟你并没有什么旧好叙的。”
“学妹这句话可就伤人了,怎么说咱们也算”
忽而有道声音传来:“老公。”
紧接着又是一声软如团子的童稚声:“爸爸。”
梁家豪被后一声僵住身板,而宝分,则被前一个人的面孔惊在当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朋友。”
萧沫儿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皮笑肉不笑的与宝分打着招呼,礼貌又疏离。
宝分抿唇未语,从未想过多年后的重逢,竟然是这般狗血又让人哭笑不得。不过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不断迎来送往,到最后连笑容都变得真假难辨。
“老公,儿子要上厕所,你先带他过去吧。”
萧沫儿把儿子塞到梁家豪手里,找了个借口支开他。
一大一小刚离开,堆积在萧沫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切换成一个冷冰冰的警告:“请你离他远一点。”
谁也没有办法确定,未来十年二十年的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陌生到熟悉,这个过程可以很漫长,也可以很短暂,只是掺杂了裂痕的想当然,成为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