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孕惊
“把门打开，你们回去歇着吧，值房里有热水，去泡泡脚再睡。”季彪望着脸色冻得发紫的两个护卫，心下有些不忍。
“是，队正。”两个护卫听命把宋南楼的房门打开，各自行了个礼，得到季彪点头示意后，才脚步踉跄着退下。
屋内依旧残留着丝丝血腥。
料峭地阳光从门口透进屋里，宋南楼剪纸一般的身影独自立在窗前，那通身的疲惫，无处不显示着他一夜未眠的焦虑。
“将军，青莲的死因可查明了？她为何要来刺杀在下？”宋南楼转过身来，眼神里充满了迫切地探究。
“典军唤你过去，跟我来吧。”季彪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娘子，门房说这里就是荆州刺史何府，小的扶娘子下车吧。”小喜笑呵呵地伸出手来。
“不用。我们乡下人哪里就这么娇贵了？”白素盈轻轻一跃，双脚着地声音，微不可闻。
说话间，云翾和香灵也下了车，几个人一起往何府门口走去。
何府位于仁乐坊深处，虽然出坊的路有些远，却是十分清净的所在。
门房引着众人往里走，才跨进前院，抬头瞧见垂花门里走出来两个婆子四个婢女。
几位下人穿得无论襦裙和褙子，全都是一水儿的碧色，在这沉闷萧瑟的寒冬里，倒叫人心头一亮。
打头的婆子见了众人，立即笑着裣衽行礼：“几位贵客临门，奴婢们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万望娘子、姑娘们恕罪。”
白素盈见是下人来接，有些意外，何府这分明就是怠慢人啊！难道以为她们是来打秋风的？那也忒小看人了吧？心下虽有些不快，她脸上却依旧笑着应承，上去虚扶了一把：“快起来，论年纪，您是长辈了，千万不可如此拘礼。”
那婆婆起身后拉着白素盈的手，却是不放，笑得眼睛眯在一起，像月牙上泛起了春光：“娘子来得正好，咱们哥儿如今右迁京兆尹，再也不用外放了，昨儿个刚颁了恩旨，老夫人也受封诰命，今儿去宫里谢恩，顺道把咱们姑娘也接了回来，这会儿正陪着老夫人在后院说话呢。娘子您先请里面稍坐，夫人和哥儿马上就来。”
白素盈见她说得热闹，却越发摸不着头脑，她一口一个“哥儿”，显然与何刺史的关系很亲近，难道是何刺史的庶母？可这穿着打扮也不像啊。
“妾身恭喜贺喜何州牧右迁！我们真是来得不巧，别打扰了府上的大事。”
“呦，娘子你说哪里话呢？老夫人从襄州回来，就说起娘子跟神医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当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娘子和姑娘，真是上神眷顾，不想咱们能在京都遇着，你说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呐。”
白素盈扭头跟云翾交换了下眼神，何老夫人能把这么私密的事情跟她说，这关系恐怕不是一般的近，只是这胖乎乎的婆子，嘴巴是真太会说话了，不怪是人家是诗书传家的门第。
“如此，有劳您老带路了。”白素盈笑道。
“娘子请。”
“老人家请。”
众人穿过两道抄手游廊，绕过一亩多的池塘，过了小桥，又跨过两道垂花门，才进了后院，这才是府里女眷住的院子。
一脚踏进院子，先前的婆子笑着向众人介绍着：“娘子、姑娘们，这是我们家少夫人，你们在襄州见过的。”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身穿貂皮大氅的何夫人元氏，正带着婢女们在门口笑迎。
“娘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才听下人说娘子同姑娘们前来，适才没有抽出空来远迎贵客，妾身失礼。”何夫人正要弯下身子，被白素盈强托住了。
“夫人和娘子进去叙话的好，外面冷得厉害。”那引她们进来的婆子倒很是体贴。
“劳驾奶妈辛苦一趟，这就请娘子、姑娘们进屋。你们也下去歇着吧。”何夫人笑着感谢。
云翾跟白素盈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怪道何夫人让她来迎客人，原来她不是普通的下人，竟是何刺史的奶娘，怪不得她一口一个“哥儿”的叫着。
众人进得房来，抬头看见何老夫人身着石青色镶金缎织长裙，正笑吟吟坐在明间左首太师椅上，头上戴着绿松石缀珍珠抹额，面色富贵柔和。
“妾身骆白氏给老夫人请安，见过州牧、夫人。恭喜州牧右迁！”云翾和香灵也跟在白素盈身后裣衽行礼。
何钺脚着革靴，一身素净的竹青襴袍，腰上束着郭洛带，说不出的清雅怡人，此刻见客人行礼，赶紧稍稍侧身避过：“何某再次多谢娘子施以援手，此恩此情，没齿难忘。”
白素盈正要回话，这时，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发话了。
“娘子、姑娘们快快请起，哎，真是愧煞老身了，该是老身给恩人见礼才是。”何老夫人微微欠身，做将要起身状。
何夫人站得近，身上的大氅早有婢女接了过去，她赶紧躬身把白素盈扶了起来：“娘子太多礼了。快请坐。”
“丫头们，快给娘子看茶。玉贞，快来见过娘的救命恩人。”何老夫人招呼着坐在下首的，一位身着绯红色长裙的女子道。
云翾她们刚进来的时候，只顾着见礼，竟没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位俏佳人。
那位坐着的女子稍稍欠身，羞涩地微微一笑：“妾给娘子请安。”
“不敢，当给姑奶奶请安。”白素盈本想起身见礼，却被身边的何夫人轻轻摁了一下。
“哈哈，这是小女玉贞，三年前嫁了北衙禁军的一位中郎将，因着三郎右迁，今儿去宫里谢恩，回来的时候顺道把她也接来一起高兴高兴。”何老夫人说起自己这位小女儿，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儿子做了京兆尹，女婿又是掌管京都命脉的北衙将军，这一文一武互相帮衬着，何愁两个人来日不能再往上多走几步？
“原来是将军夫人，妾身失敬。”白素盈起身蹲了蹲，云翾和香灵也一起蹲下行礼。
“快扶起来，凭她什么“夫人”，回到娘家就是姑娘。唉，娘子怎的如此多礼？莫不是老身爱说嘴，卖弄过了头？”何老夫人笑着又转头对何钺道：“都是有你在，她们娘几个才不自在，三郎，你去忙你的，让我们好好拉拉家常。”
“是，儿子正好有事情要忙，那我就失陪了，母亲与娘子、姑娘们宽坐。”何钺向母亲行了个礼，又向白素盈她们微微颔首，吓得她们忙轻轻屈身回礼。
“好了，他走了咱们就安生了，再不用来来回回的行礼了，咱们娘几个好好说会儿话。”何老夫人今儿明显兴致好。
云翾站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小脸憋得有些红，她见京兆尹何钺离开以后，终于鼓起勇气：“敢问，姑奶奶可是怀有身孕？”
香灵轻轻推了她一把，心说，这人是职业病又犯了。
“是的姑娘，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何玉贞一脸娇羞，初为人母，想来总有扭捏，也有着对新生命美好的盼望。
“可否请神医姑娘给把回脉？”何老夫人自己有过被云翾救命的经历，早已对她的医术充满了膜拜式的信任。
“恐怕不用多此一举，她腹中的孩子早就没有了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