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婢女

    宋南楼熄了灯，正躺在床上假寐。

    寒光如电闪，雪色的匕首在他眼前划过，一张俏丽的小脸掩在暗夜里，双目灼灼，来人意在取他的性命，又怕惊动外面的守卫，自然要速战速决，陡然间猛下狠招。

    三招过后，宋南楼已经稳住了被偷袭的慌乱心绪，认出这张巴掌大的小脸，正是白日里给他送饭婢女青莲。

    “青莲，我跟你有什么仇怨要来杀我？”宋南楼经过路启承的指点，掌法精进，只用单掌迎敌，本来三五招就能制伏对方，但宋南楼想借这个机会试探青莲是什么来路，不出十招宋南楼已看出端倪，劈手就把青莲手中的利刃夺了下来。

    “江湖恩怨不知所起，阁下又何必要问？”‘问’字还没说完，青莲纵身一跃，眼看就要破窗而去。

    宋南楼左手利刃挥出，“叮”的一声，匕首钉在了窗屉上，与此同时，青莲纵身正要穿窗而过，眼见寒光一闪，急忙顿住身形，只差半寸，那把匕首就要穿喉而过，任青莲再狠，当意外的死亡临到面前，也难免会有片刻的怯懦。

    长袖飞舞，宋南楼单掌又至，他要拿下这个不明身份的女子，逼问出谁是幕后主使。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他以为有过瑞州的一次刺杀（1），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事后若追念往昔情分，或许会对自己放手。

    青莲眼看逃跑无望，也许刚才打斗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巡夜的侍卫，窗外明显传来由远及近密集的脚步声。

    青莲脸上肌肉微动，她在用力咬紧后槽牙，眼神里有碎裂的星辰流动。

    宋南楼知道要坏事，陡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可惜已经晚了

    青莲发髻散开，头歪在一边，嘴角流出褐色的血滴，宋南楼探手在她的鼻息之下，心中一凛：是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你以命相搏？

    “哐当”，门在外面被大力推开，一众人猛然闯了进来。

    “盈儿，你我夫妻闯荡江湖数十载，你可从来都不是贪爱钱财的人啊？当年岳父大人给你议的那门婚事，人家可是正五品的上府都尉”骆山根蹲在墙角，随身烟袋罕见地没有拿在手上，而是摆在桌上。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白素盈借着烛光，正穿针引线地忙着缝补衣裳，头都没抬。

    “盈儿，我想知道，你嫁给我这么多年一直飘零无定，你是不是后悔了？”骆山根脸对着墙，眼神在烛影里看不真切，唯有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显出他独有的坚定。

    白素盈沉吟着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扭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你今晚有些不对，有话不妨直说，不要扯那些没用的，这都过了快半辈子了，又说这话，你是要寒谁的心呢？”

    “我知道你听了心里不爽快，谁又能好受呢？你说你要人家何刺史的房契做什么？当年咱们有过多少产业，不都抛下了么？你可从来提都没提过”

    “停、停、停我知道你这是冒的什么烟了！原来是这事啊？那天大哥刚从飞鹰帮赶回来，人家何刺史夫妻就巴巴的把东西送到我这儿来了，我推辞不过就暂且先收了，一是怕惊动大哥徒增麻烦，二是当着人家刺史那么大的官，也不好太驳面子。起初还以为盒子里是金银首饰之类的，打开才知道是京都一处宅子的地契，我慌忙带着云翾又还回去了，谁知道何刺史临走的时候，把这地契又放在客栈柜台掌柜那里，指明了要转交给咱们，事情是这么的，你说你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在这儿瞎闹什么闹？”

    骆山根缓缓站起身来，走过去把白素盈揽在怀里，他们夫妻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漂泊半生，江南“黑白双煞”的名头也曾盛极一时，可半生的基业都在那个被围堵的夜晚，化为灰烬。

    白素盈没有哭喊，甚至没有说过一句埋怨的话，连夜背着生死不明的他，躲过多少艰难险阻，直到上了天山。

    骆山根那粗粝的胡茬贴着妻子的耳根，温情得不像他自己：“大哥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把大梁境内三十七家德裕钱庄过给咱们，再给一处京都的四进宅子做灵儿的陪嫁。只要将来先太子谋反一案昭雪，咱们一家就远离这是是非非，再给灵儿寻一门好亲事，下半生尽可安心过太平日子了。”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陪着我到老，就再好也没有了。不是我说你啊，你以后少抽点烟”白素盈沉浸在感动自己的倾诉里絮絮叨叨。

    “我突然想起来大哥说过晚饭后叫我过去一趟，你早点睡，衣裳明天再补也不耽误，仔细熬坏了眼睛。”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抓过桌上的烟袋，要往外走。

    白素盈抬腿就踹了过去，门屉微晃，骆山根人已经闪了出去，白素盈一脚踹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