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假死
香灵醒来后虽不再想着去京城救人，但终日眉头打结，对着墙壁，一坐就是半天。
连云翾喊她去药庐玩，都提不起劲了。
云翾不由得埋怨起了宋南楼，这个让自己的小姐妹失魂落魄、又浪费了自己的玉女心丹的人。
她又想到那夜忧愁的“兄长”，大梁主帅谢定方将军。
当初他的灵柩离开，自己连走上前告别一下也没有，因为眼见宫里来人，自己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本来为着相识一场的情义，也该拜祭一番，但自己就缺乏那个勇气。
上次师父说要离开，但现在他又没再提，云翾也有点担心凉州形势。
外面的风雪住了，难得出了太阳。
她想着出去走走，可巧走到东大街，见一群人都在专注地，看着张贴在墙上的告示，恰逢一个读书人在给众人念告示的内容，她就凑上去听了一耳朵。
“谢大将军和八万大军全军覆没宋南楼私通外寇，父死母丧，流放至岭南。”那人念到这儿，一群男女老少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阳光照着他们夸张的言语和身影，云翾只觉得有点晃神。
更多的人痛失谢大将军的离去、担忧接下来战况若有不利，他们这些边境的百姓恐怕要遭殃了，毕竟云水镇离凉州城如此之近。
云翾见此，又想哭，又欣慰自己的便宜兄长，在百姓眼里，有如此大的威信。
只是对宋南楼通敌，有点想不通，他受伤后明明就住在客栈，以鱼尾草指环为线索来寻找自己，且谢大将军死后，他悲痛欲绝，看着也不像装的啊？
他若真的私通外寇，又怎么会在朝廷要抓他回去时，束手就擒？
况且他的父母都在京城，除非是他疯了。
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疯了，而是太过于笃定他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云翾也无心再玩，一路跑回香灵家，拉着香灵进了她的闺房，关了门，道：“灵儿，我同你说个消息，宋南楼没有死，只是被流放到岭南了。”
香灵听了，数日来眼中第一次有了生气：“真的吗云儿？我太高兴了！没死就好看来还是天上的神明，听到了我的祈祷。”
“嗯，消息是真的，东大街的墙上，贴着官府的告示呢。”宋南楼没死，不知为何，云翾感觉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
岭南偏远且是瘴疠之地，凡是被贬谪或是流放，去的人能活下来的不多。
但乍一听宋南楼还有一线生机，香灵心里还是放下心来，只要人还活着，就会有希望。
云翾又简单跟她说了，因为战火蔓延，顾臻想要让他们离开云水镇之事。
香灵的眼睛越来越亮。
云翾心下叹气，蓝颜祸水啊，只希望终有一天，香灵能达成她美好的心愿吧。
一大清早，刑部的官差推搡着戴着枷锁的宋南楼，走出了刑部大牢。
雪后放晴，北风力弱，梅花尤其艳绝。
押解宋南楼的官差想着避开大街，走僻静点的小街道出城。
谁知刚转过刑部那条街，谢定方的妻子带着一帮家丁已经等在那里了。
要转头拐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官差们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宋南楼被官差们围在中间，思量着如何跟谢夫人解释，自己是冤枉的，压根没有通敌卖国。
可是，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说话。
谢夫人已经指挥着家丁们开始围拢过去，什么烂菜叶臭鸡蛋，谢夫人一声招呼，那些人一起往宋南楼身上扔去，连他身边的官差，身上都是难闻的臭鸡蛋液。
官差们都知道谢大将军英年早丧，对谢夫人的打击有多大。
大家都体谅谢夫人的悲伤与愤恨，所以并没有哪个官差说什么。
“宋南楼，那狗突厥给了什么好处？让你害死我的夫君？撇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孤零零在这世上受罪？这样恶毒的事你都能做得出来？亏得你世叔生前那样疼你，你父亲身上有旧疾，是你世叔教你弯弓搭箭，教你行兵布阵”谢夫人想起往事，心中痛伤，不由得又哭起来了。
自从谢定方去世，她都不敢听别人提到这个名字，只要听到关于谢定方的一个字，她就会哭得死去活来。
“宋南楼，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皇上怎么没有让你死？你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难赎其罪！你怎么还有脸活？你应该以死谢罪啊！你去死啊你害的我的儿，不足八岁就没了爹啊”谢夫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南楼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只是屈服地低着头受着，从三司会审，他就体会到什么叫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他身上的囚衣和散乱的头发上，都沾满了烂臭的菜叶和破碎的鸡蛋壳、鸡蛋液，比街头的乞丐更狼狈糟烂。
谢夫人被身边的婢女扶回府了。
官差见谢夫人离开以后，也把其余的家丁驱散。
孙庆安知道凡是流放之人，都只能步行，应该走得不远。
他特意买了匹马，骑着去追。
一路上也不住店，因为他不愿耽搁，心里放不下宋南楼，只买些干粮带着吃。
不过三日，已追到瑞州地界。
天色将晚，雅雀不闻。
途经一处乱坟岗。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孙庆安坐在马上，远远望去，远处像是有一群人在打斗，不时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他也顾不上多想，赶紧催马赶去一看究竟。
数日赶路，爬山涉水，宋南楼衣衫褴褛，本就疲惫不堪，不知道哪里冒出一群黑衣人，见面也不答话，直接狠下杀招。
押解宋南楼的官差仓促迎敌，却是难有招架之力，有个机灵的官差拿出了刑部的官文，以为可以吓退这帮刺客，却不想，来的这帮黑衣刺客，对官文根本不理，依旧频出狠招。
一个身手了得的黑衣人，越过一旁的官差，举着剑向着宋南楼斜斜地刺来，宋南楼只能举着双手上的锁链去挡，但他自从被押解进京开始，近一个月的时间，从未吃过饱饭，且又几次三番的被提审，被用刑，虽然刑部大牢里的司狱，对他略有照顾，用刑的时候下手不算太重，但在刑部官老爷那儿，也得交代得过去才行，所能放水的地方，也非常有限。
此刻他举起的双手绵软无力，手上的锁链被斩断，眼看利剑要穿胸而过。
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挡在他的前面，替他接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长剑刺入孙庆安的胸膛，鲜血溅了宋南楼一身，他目眦欲裂：“孙庆安！你不要命了吗？”
“公子，小的恐怕再也不能伺候公子了带来的包袱里还有银票公子，保重”
“你别说了，你快别说了！”宋南楼手忙脚乱的，撕下身上一绺布条来，惊慌失措地想去绑住他的伤口，可终究是徒劳。
孙庆安笑着在他耳边道了句什么，他没听清，他就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