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细作
宋南楼眼睛通红，哆嗦着手抚着谢定方的棺椁。
眼泪滴湿了他修长地手指，紧握的拳头，骨节发白。
”我世叔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明显在压抑着内心的悲痛。
罗英武蜷着腿坐在地上，望着谢定方棺木前，跳动的长明灯。
思绪回到那个，被诅咒的夜晚。
拿下昌松城，谢定方心中畅快无比。
朝廷的四十万大军。
前两日才拿下的姑臧郡和酒泉郡，各分拨了十万人马驻守。
罗英武和王照清，各带了五万人马，在赶去昌松郡的路上。
谢定方身边剩下，不足八万人马。
既已进了城，八万人守城，已绰绰有余。
大家都很高兴，来之前，都以为昌松郡，是块硬骨头。
等大军包围了昌松郡，才发现这里，竟无险可守。
从晌午开始攻城，到了晚上竟把城拿了下来。想必姑臧郡和酒泉郡的仗，之前打得太过惨烈，昌松郡的守军，大概有些怯战，抵抗不了几个时辰，就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
打扫完战场，天色已暗，大军开始埋锅造饭。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城中多处房屋，在爆炸中轰然倒塌，砸死了好些人，剩下的人开始四处逃散。
倒塌的房子又都着起了火，大家本来还想救火，可是随着夜风猛然吹来，火势陡然加剧。
逃散的百姓中，混入了突厥狼兵。
大梁士兵一边救火，一边保护百姓逃离。
伪装的百姓，突然从身上抽出兵器，杀向身边的大梁士兵，士兵们猝不及防，只能仓促应战。
城中的大火越烧越旺，整个城池，变成一片火海炼狱。
大将军指挥人们，开始往城外逃离。
四面城门却已经被突厥狼兵，从外面堵死。
大梁士兵开始撞门。
突厥狼兵，竟然从外面架起云梯爬上城墙，开始往城中放箭。
箭矢如雨，大火蔓延，浓烟滚滚。
许多百姓和士兵，在浓烟中不辨方向，四处逃窜，有被烟熏死，被火烧死，被箭射死，甚至被踩踏而死。
突厥狼简直就是人间修罗，他们用布蒙住口鼻，冲入城中，见人就砍。
血流出来，立刻又被大火烤干。
城中尸横满地，残肢断骸，在大火中被烧成灰烬。
”等我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把火扑灭。在火堆中只找到了这个。“罗英武举着一个烧得有些变形的玉扳指。
谢定方善射，这是三军都熟知的。
这扳指戴在手上，就是为了防止拉弓射箭的时候，手指被磨破。
这扳指，谢将军一直都戴在手上，从来没有取下过。
宋南楼突然转头拉住香灵，大声道：”你不是神医吗？你快去救救大将军啊！你连我都能救活，你也一定能救活他。你去啊！你去啊！你快去啊！“
香灵任凭他发疯一般地摇晃，只默默流着眼泪，她恨不能替他痛，替他苦
罗英武扑过来把他们分开，呵斥道：”宋成瑜，你看你这样子，现在还像个男人吗？大将军骨头都烧焦了，你还让人家怎么救？你醒醒吧！“
宋南楼冲上去就是一拳：”你胡说，世叔他没有死，只是扳指掉了而已，世叔他不会死，他怎么会死呢？他是三军主帅啊！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你说，你说啊！“
宋南楼死命地抓着罗英武的领口大喊道。
罗英武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他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赶到，如果他能再快点赶到，也许还能救下大将军。
可是，现实中没有如果和也许这回事。
香灵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她自从认识了宋南楼，没有一刻不在猜他的身份。
他说他是西域客商。
他身上却没有半分铜臭，反而更有点像翩翩浊世公子。
他对自己亲近，原来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那晚给他治伤的神医姑娘，他把自己错认成了云翾。
到底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呢？
看他为了大将军的死，痛苦得快要发疯的样子。
香灵觉得不忍心。
还是等他慢慢从悲伤中缓过来，再告诉他实情吧。
”哐当“司慕辰长袖一甩，龙案上的纯金茶盅，就滚到了，铺着墨绿色的波斯地毯上。
邢仁理”扑通“跪在地上，肩膀像筛糠一般颤抖着。
”朕的八万将士全军覆没，谢定方沙场殒命。我朝开国以来，从没有过如此惨败。户部的银子流水一般的扔出去。你们兵部竟是这样当差的？“司慕辰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深如寒潭。
仿佛望一眼都能被冻住。
”启禀皇上，臣认为，此次兵败必有缘由，想那谢大将军二十年来戍守边关，大大小小经历了多少战争？怎么可能轻易惨败，并且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邢仁理说完，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你是说，这里面有阴谋？“司慕辰眼中寒光一闪道。
”回皇上的话，谢大将军前两日才打了胜仗，并且一口气拿下两郡，岂非神勇？这次兵败本就蹊跷，想那突厥狼兵为何去而复返？是否军中有他们的细作偷偷给他们传递消息？“邢仁理说这番话，本来是为了转移司慕辰的视线，从而好推卸责任，但是既然找了这个借口，那就必然得找个替罪羊来。
“依你看，谁会是突厥细作？”司慕辰面具后的脸色虽然看不到，但是他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恢复了镇静，转身又坐回龙椅上。
夜色包裹着月儿的疲倦。
透过枯干的枝条，影影绰绰的树林里，多了两条神秘的黑影。
宿在枝头雀儿，还做着香甜的梦，眷恋着黎明前的安宁。
”谷主，这袋子里装的是干粮，这身衣裳你换上，虽然官府的人不认识你，但也不能大意，我要走了，镖局的人都在客栈里，我得赶紧回去，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你路上保重。“一个清瘦的黑影，递了一袋东西，给另一个健硕的黑影。
顾臻一只手接过袋子和衣裳，另一只手攥着对方的手不愿分开，悄声道：”世杰兄你也要保重。有重要的事，按照老方式联络。“
”好的，谷主，你也要多保重。“周世杰抱住顾臻的肩头，黑暗里的两个人，艰难的分别，转身遁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