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陪我一会儿
程潇走到收银台拿手机，点开微信通过。
外面路过的学生说话比较大声，她听了一耳朵。
“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他们要进复赛，后面要进省队的。”
“那可是我们学校的学神，望尘莫及啊！”
程潇瞬间提起了精神，问刘浩：“她们在讨论进省队？谁啊？”
刘浩正看着手机，抬起头来，说：“哦？就是汪宏宇和周然数学联赛进复赛了。”
“真的？”程潇激动道，“那太好了。”
“今天喜报刚贴出来，他们还在学校接受表彰呢！”刘浩说，“他们一班的人个个都很厉害。”
“是挺厉害的。”程潇一时兴奋，准备给汪宏宇发个消息道贺。
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么大的喜事，肯定要回家庆祝，今天晚上来不来还不一定。
她又把手机放好。
刚过六点，方可俞就过来催了。
程潇出去四处看了眼，没见汪周二人的身影。
今天方可俞没骑车，开的一辆白色小轿车过来。
“怎么样，哥刚提的车。”
“真好看。”程潇说。
“你是真能敷衍，”方可俞看她闷闷的，“上车，哥哥带你们吃好吃的。”
程潇拉开后排的门进去，任雲进了副驾。
“程潇，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任雲问。
“没有！”程潇说，“就是有点困。”
“她困个屁，”方可俞从后视镜里看她，“肯定有什么心事。”
“对，就你厉害。”程潇不满道。
露天海鲜烧烤店是位于河边，总共三层，夜晚的河边灯火通明，夜景极好。
程潇跟着他们从一楼上到三楼，放眼望去才知道这人叫一个多。
她有点后悔来了，方可俞把她扔给了任雲。
“今天我包场，随便吃。”方可俞说完，融进那堆儿人里去了。
跟着任雲自然是坐靠边能看到河景的好位置，她还没落座，晃眼间，左侧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洗手间的方向过来。
程潇直起身回望过去，正好与那女子四目相接。
程潇惊愕地喊道：“程絮。”
程絮一头黄颜色卷发，满身潮牌，见到她也很意外，定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带着不明朗的情绪。
那张面孔像极了方秀兰，往事如同胶片，从程潇的脑海中闪过，全都是不好的画面。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没想到这么突然，能在这儿遇见程絮，还是方可俞店里的人。
程絮走过来，主动给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程潇扯了扯笑容，回道：“好久不见。”
任雲站起来，“你们认识啊？”
程絮沉默不语，程潇勉强地笑了笑，说：“她是我姐。”
“亲姐姐啊？”任雲不可思议地问。
程潇垂下眸子，把视线移到了桌上，点了点头：“嗯。”
程絮看了她一眼，说：“老板娘，那我先过去了。”
“过去干嘛啊！就坐这儿呗。”任雲说。
“不用了。”程絮说完，转身就走了。
任雲也看得出她们的关系并不怎么样，程絮走后，她没开口问东问西的。
程潇坐下来，没看已经离开的程絮。
她们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程絮看不起她，她和程絮也不像亲姐妹那样亲近，甚至看到对方都避之而不及。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人到齐后，她们这桌都是任雲的好朋友。
按照流程，方可俞先集体敬了杯酒，讲了些知心话。
程潇一直看着下面的景色，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方可俞发言结束后，开始自由活动，轮番灌酒，撒了欢儿似的一会发出一声爆笑。
程潇往程絮的方向看了眼，正拿着啤酒瓶和另一个人划拳喝酒。
她回过头，也抓起桌上的啤酒杯灌了两口。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液体刺喉的感觉真是不太友好，但是这种感觉能短暂替代难受。
程潇开始迷恋起每喝一口的刺激，从杯换成了瓶。
任雲问：“程潇？你还好吧？别喝了，等会儿该醉了。”
方可俞闻声过来，“怎么回事？”
任雲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喝闷酒呢？都不叫我。”
程潇一瓶黄汤下肚，开始迷糊起来，“快去跟你那群兄弟喝，少管我。”
“喝醉了还这么凶？”方可俞夺过她酒瓶，“别喝了，等会儿英姨该骂我了。”
程潇蜷缩在藤椅里，“再给我喝两口。”
方可俞给任雲嘱咐了什么，走开了。
程潇不胜酒力，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瞪瞪地听见任雲对她说：“你两个同学来了。”
程潇脸颊粉红，身子离开藤椅，歪歪倒倒地站起来：“哪儿呢？”
有两个身高差不多的男生正朝她走来，看不大真实。她揉了揉眼睛，傻笑道：“嘿嘿，还真来了。”
汪宏宇和周然走近，见程潇像一头醉醺醺的小鹿，两只眼睛又大又圆，扑朔迷离，盯着他们犯傻。
“程老板，你这喝了多少啊？”周然乐道，“醉了？”
汪宏宇蹙眉扫了眼周遭闹哄哄的人群和冒着青烟的场地，又看着她。
方可俞小跑过来，“二位现在才来呢，坐吧！吃点什么，我给你们拿。”
“不用了。”周然说，“哪敢劳烦您，自己来。”
“我说你们两个是吃了饭过来的吧？”方可俞问。
二人对视了眼，验证了方可俞的猜想。
“行，真给面子，”方可俞笑着说，“坐吧！自由发挥。我先招呼完那边再过来。”
程潇见两人落座，她也跟着倒进椅子里。
“这个酒好，我给你们拿。”程潇从地上拿了两瓶啤酒放他们前面，招呼他们：“喝吧！不够还有啊！”
她又自己拿了一瓶，伸手去拿桌上的起子，任雲制止道：“你不能喝了，再喝等会儿晕了。”
程潇瞪着眼睛说：“你看我像晕了，我还能喝十瓶。”
周然在旁边笑道：“十瓶，这人喝醉了，是真敢说。”
他又逗道：“程老板，你要是醉了，没人说你。”
“我没醉，”程潇口齿不清地说，“你看我像醉了。”
程潇见汪宏宇面色不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起身道：“那行吧！你们喝，我去趟洗手间，洗个脸。”
任雲要扶她，程潇笨手笨脚地挥手道：“没事，不需要扶，都不准扶，我自己能走，精神着呢！”
一桌人看她步履艰难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汪宏宇正想起身，见那边有个女的也跟着进去了，时不时留意那边的动静。
程潇把脸都快贴到洗手盆里了，水声哗哗作响，外面有人进来她没听见。
她晕乎乎地站起来，程絮给她递了张纸巾：“不能喝就别喝，呈什么面子。”
程潇没接，撑着洗手台道：“我没醉。”
程絮把纸捏回去：“你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程潇说，“我能走，醒着的。”
都沉默了一会儿，程絮开口道：“妈和程承回来了。”
程潇猛地抬起头，从镜子里看着程絮。
“妈在医院，你，”程絮顿了顿说，“有空了去看看她。”
“我为什么要去看她？”程潇双眼猩红，“我现在有家。”
“她生病了，”程絮抿了抿嘴，半响才道，“胃癌中期。”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程潇并不觉得胃癌有多可怕，她狰狞地笑起来，“方秀兰得胃癌了？”
“你”程絮见她无关紧要的模样，恼怒道，“好歹她也是生你的人吧”
“最可恨的难道不是生而不养吗？是她自己选择不要我的。”程潇吼道，“她走的时候我追着车追了很远，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你让我去看她，少来恶心我。”
“她回来第一时间去关南湖找过你，没想到程连山把房子卖了。”程絮越说越弱，“她觉得亏欠你”
“亏欠？她觉得还是你觉得？”程潇笑道，“她找我做什么？我猜，应该是得了胃癌，没人照顾了才去找我吧！别说得那么伟大，我程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你们想扔就扔的人了。我现在有母亲，有家，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做什么都会把我考虑在内，而不是像她那样一把把我推开，不管不问。”
程絮陷入沉默，面色如土。
程潇含泪道：“你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程承更是她的宝贝，你们撒撒娇娇就可以得到零花钱，而我呢，她作为一个家长，连我上学的路费都要躲，我欠了学校资料费，是我自己挣钱还的。我不敢问她要，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永远都是用发火来解决我的所有问题。”
程潇没想到有一天能把过去说得这么痛快，她强忍住泪水，漠然地看着程絮。
程絮深吸了口气，话说到这份儿上，她无言以对。
“那行吧！我不会告诉她我见过你。”
程絮说完转身走了，等外面没了动静，程潇没绷住，眼泪‘啪啪’地掉了下来。
以前的那些糟心事像一根布满荆棘的藤蔓缠绕着她，程潇浑身刺痛不已。
她浇水洗了把脸，平复了许久才出去。
洗手间门外是条走廊，只有声控灯。
一个人影儿靠在走廊的墙边，从对面门口射、进来的光线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侧面看去，他轮廓似刀削般锋利，既危险，又迷人眼目。
程潇停住脚步，刚刚和程絮的谈话她过于失态，怅然若失的同时又带着醉酒后的低迷。
她的这些破事被谁听见，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她缓了口气，慢步移过去。
人影动了，似乎是看见了她，程潇走近的时候，他说：“陪我一会儿。”
这口气像是命令，但在黑暗中又显得寂寥无比。
程潇双眼醒目，对上那双璀璨的眸光，醉意消散了不少，口中干涩无比咽了咽，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