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真正所图
如今已是深秋, 前些日子下过一场大暴雨，将夏天遗留的暑气尽数冲散。
整个大郦便渐渐陷入一股寒潮之中。
殷池修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体内的余毒有太医负责开方子, 调理了些时日, 除了那张素白的俊脸还透着几分病弱，看起来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燕翎也打算近日便搬出谨王府。
她在偏院里的东西不多, 只用简单收拾一些衣物便可。
燕翎将包袱收拾好，忽然瞧见角落处被她工整叠起来的两件外袍。
一黑一白。
这两个极端的颜色凑在一起，倒有几分冷冽肃杀却又温润如玉的气息。
燕翎忽然回想起, 那人月夜下一身白衣，从夜幕中轻巧飞掠而过的场景，冷冽俊美的脸不染尘俗，好似这时间并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情绪波动的东西。
明明生了一双潋滟桃花眸, 整个人却冷得像座冰山一般。
只是……
这座冰山, 如今似乎有些不对劲。
燕翎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甩了甩脑袋, 索性就不想了。她将包袱扎好，又把角落的两件外袍拿过来。
这外袍之前便洗好了，只是燕翎把它们放在角落里给忘了。殷池修不知也是忘了还是什么, 也不催她, 若不是今日收拾行李，燕翎都忘了要还衣服这件事了。
她抱着衣服出了门, 此刻时辰尚早，殷池修吃过早饭, 应当在书房处理公务。
穿过长廊往书房走去，远远瞧见殷莫守在书房外面。
殷莫见着燕翎，拱手见礼：“县主。”
燕翎点点头, 将手中的外袍递给他：“这是王爷的衣服，劳烦大人帮我还给他。”
殷莫垂眸，看了眼绣纹精致的外袍，吞吞吐吐道：“这个……县主，衣服，您还是自己拿去给王爷吧，王爷他洁症重，不让我碰他的东西。”
燕翎：……就这么狗血，我碰可以？
不过燕翎也没说什么，想了想，搬出王府还是要跟殷池修说一声，便轻轻敲了门。
里面传来一声如玉落般十分好听的声音：“进来。”
燕翎这才推门进了书房。
殷池修正在书案旁处理公文，燕翎一进来，他便搁下笔，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走近。
燕翎总觉得这几日殷池修不对劲，莫不是那时烧坏了脑子？
瞧见他氲着水光的桃花眸，微微仰头看她的模样，莫名像一种小动物。
让燕翎忍不住想……摸摸他的狗头？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燕翎按耐住想要揉乱他那头顺直长发的心，快步上前将衣服递给他：“王爷，你的衣服。”
殷池修这些天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一个让燕翎主动来找他的借口，没想到先前借的衣服倒派上用场。
他见燕翎穿戴整齐，一身墨绿色罗裙，褐色的腰封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殷池修：“你又要出去。”
这个出去，自然指的是去醇一斋。
燕翎点点头：“此番正是要同王爷说一件事，我打算今日搬出王府。”
殷池修抓住衣袍的手不自觉收紧：“离开？”
“是啊，醇一斋现在生意不错，人手不足，我回去看着也挺好的。”
良久没听到回应，燕翎抬眸看向椅子上的人，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殷池修如梦初醒，他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觉得我怎样？”
“啊？”
“嗯，就是我这个人，如何？”
燕翎想了想，如实回答他：“挺好的，长得帅又多金，武力值天花板……”
燕翎细数了一堆，殷池修眉心一跳，他截口暗示道：“没点别的？”
燕翎愣了许久，默默摇了摇头。
殷池修叹了口气。
罢了。
总归不是讨厌。
他眸光微闪，似乎想起什么，眼底的落寞散了几分。
燕翎见他不说话，试探道：“王爷，那我走了？”
殷池修轻轻颔首。
燕翎开心地转身出去，走到一半，忽然折回来。
殷池修一眼瞧见屏风后去而复返的一抹墨绿身影，面上一喜，他按耐住心绪没有起身，矜持地等燕翎回来。
燕翎快步回到殷池修面前，对上那双藏着笑意的眸子，一脸疑惑。
结工钱这么开心？
果然是好雇主！
她脆声道：“王爷，例银记得帮我结一下，我待会儿就走了，懒得再找账房提这事儿了，太麻烦！想了想，同你说也是一样的。”
虽然她在王府干活不久，但蚊子腿也是肉。
美梦破碎的殷池修：“……”
他满脸木然，无奈道：“知道啦。”
燕翎这才放下心来，开心道：“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
说着便出了书房。
燕翎提着一个包袱，哼着小曲回了醇一斋。
刚进后院的门，便瞧见关绍成用瓢从水缸里舀水到一个木盆。
关绍成听见脚步声，抬头瞧见燕翎进来，一脸兴奋地朝她招手：“小鱼，快，过来看大鱼！”
燕翎：“……”
她将包袱丢到一旁，见他开心得像个小孩儿，轻嗤一声：“你在搞什么，这么高兴？”
燕翎走近一看，却见木盆里盛着半盆水，一条肥大的鲶鱼正在里面生龙活虎地游来游去。
燕翎新奇：“哪来这么大的鱼？”
关绍成一脸得意的表情，邀功似的说：“你舅舅我钓的！”
燕翎：“啧，你还会钓鱼？”
她还以为这家伙只会混赌场呢。
关绍成嗤了一声：“钓鱼而已，有什么难的！”
他叉着腰，低头看着游来游去的大鲶鱼，兴奋地自言自语，“待会儿我去弄些石子，在填一些土给它安个家……哦，还得有块小假山！在上边种点花花草草什么的，再去河边捡些鹅卵石回来……诶，小鱼，你说这样像不像那种大户人家的鱼池……呀？”
他偏过头，蓦地瞧见燕翎眼冒绿光的杏眸，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果然见燕翎舔了舔下唇，低声道：“这么大条，做豆豉鲶鱼一定很好吃。”
关绍成：“！！！”
关绍成立马转身将鱼护在身后，骂道：“凶、凶残！”
燕翎探着脑袋还想去看鱼，关绍成死死护住，燕翎无奈道：“你不就想要个观赏鱼池么，待会儿买给你。”
关绍成低着头，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是我想要……”
燕翎听不清，侧耳过去问：“什么？”
关绍成抬起头，张开护着鱼的手放下来，瞧着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了，说：“那你煮吧。”
燕翎拍拍他的肩安慰，吩咐道：“把水烧开，等稍微放凉一些后把鱼身处理一下，我出去一趟。”
关绍成忙问：“刚回来，你去哪儿？”
“去定制一批纸杯。”
大郦的造纸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所以纸张价格不算贵，定制一次性纸杯的花销也不算很大。
本来这件事要该着手去做了，只是一直有事耽搁。
燕翎先前便物色好了一家造油纸的铺子，路过时询问了几句。
正巧今日有空，天气也不错，便把纸杯的事解决了。
油纸铺子在城南街，造纸的作坊在城郊。
燕翎来到城南，那家铺子门口坐着一个丰腴的妇人，倚在躺椅上悠闲地摇着扇子。
椅子随着她上下动作，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咯吱’响声。
燕翎走近唤了声：“老板娘，午好呀。”
张氏将盖在脸上的扇子拿下来，听到声音抬起头，便瞧见逆光中一袭墨绿衣衫、浅浅笑着的燕翎。
“哟，这不是韶央县主？快里边请！”
醇一斋后院，关绍成将鱼处理好，看着静静躺在盆里再不会动的鱼，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坐在柠檬树旁的石椅上，撑着脑袋看着水缸发呆。
不知过了过久，后院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关绍成回过神，以为燕翎这么快就回来了，忙回头看去。
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纤尘不染的男人缓缓从后门走进来。
关绍成：“？”
好家伙，还有走后门的！
殷池修一进来，目光就不自觉寻找燕翎的身影，只是心心念念的人没看到，却瞧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殷池修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
关绍成都不想跟殷池修废话，直接上来，打算将殷池修从后门踹出去。
殷莫皱眉，适时拔刀挡在殷池修面前。
关绍成被剑光吓得瞬间后退一步，愕然道：“你们要干嘛？！”
前面的秋敏枝听到声音，连忙朝后院跑来，见到来人是殷池修，才松了口气，她快步上前行礼：“见过谨王殿下。”
关绍成一愣。
王爷？
殷池修颔首，问秋敏枝：“你们东家呢？”
关绍成一脸警惕。
秋敏枝如实道：“东家出去办事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殷池修对燕翎的人耐心也很好，还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坐在石桌旁，打算等燕翎回来。
关绍成还想去赶殷池修，秋敏枝连忙把他拉回来，小声解释道：“关叔，您误会了，殿下是来喝奶茶的，他与东家是旧相识了。”
关绍成一脸‘我怎么不知道此事’，他曲起一根手指敲了敲秋敏枝的额头，疼得秋敏枝立马委屈地捂着额头。
“喝奶茶怎么可能从后门进。”
关绍成瞥了眼安静坐在柠檬树旁的殷池修，低骂一声。
“小姑娘就是天真！”
他一眼便瞧出，此人的真正所图。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赶跑一个，又来一个。